簾內傳來青瓷破碎聲，緩緩的走來沉慢的踱步聲，一步步，一聲聲，麵朝簾外的世界走近。
嘩啦一聲，玄黑如夜的簾子被他被碎瓷紮傷的血手拉開，燭光映照著他慘白的麵堂來。黑雲壓在他眉上，他每一聲呼吸都顯得極為沉重。
他喉頭收緊，強納住心間的哭意。
你怎麼就不肯再多解釋一下？
他靜靜望著衛荊的屍身，死去的人麵帶釋然的微笑對上他死灰般僵白的臉，這笑意被胸臆間的陰暗放大，落在他眼中則成為了令他暴怒的嘲笑。
長刀被他用力一拔，發出厲然的破空聲，手起刀落，溫熱鮮血濺了他一臉，被他割離開的兩個眼珠子在地上順著下方的人眾骨碌滾去。青年護衛呆呆望著懷中黑洞洞的眼巢的衛荊，嘴角無法控製地抽動。
“嗚啊！”一位頭上插戴著無數珠釵的小歌姬一下子從伏地裏的眾人裏竄跳而起，哭的滿是淚水的撲向身旁伸手試圖止住她哭喊的暗香。
“嗚嗚嗚嗚！姐姐啊！姐姐！”她六神無主，邊哭邊躲，那眼珠子明明已經停下，她仍覺得那駭人的眼珠子在追著她。
“鶯兒，鶯兒！”暗想焦急地喚無措的她，著急之下一把拉過她，用力地拍了她幾掌，她稍稍定神，縮在暗香懷裏上嗚咽不止。
“哦？你叫鶯兒吧？鶯兒…鶯兒…”唐崢的低低的呢喃似巨浪版打來，暗香心驀地一沉，懷中顫抖不止的人，也僵住不動了。
暗香將她護在身下，撲通跪在地上，磕頭不止：“求求少爺……。鶯兒還小不懂事，闖了禍冒犯了少爺……望少爺海涵！暗香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的！求求你放賤婢的妹妹！”
暗香飛快的磕著頭，鶯兒心裏怕極，杵在原地，呆愣出神，暗香按扯了她一把她都未回過神，暗香急的都快哭了。
唐崢麵上掛著醒目的鮮血，眼裏帶著溫和的笑意，從眾人自動讓開的道上朝她走來。逼人的血腥味襲來，鶯兒腦子忽然清醒，兩眼驚恐地瞪到最大，紅唇已沒有血色。
唐崢拉起她的手，輕聲一笑：“嚇著了吧，別怕，我又不會吃了你。”
鶯兒餘光一掃地上那冷冷盯向他們的那對眼珠子，眼裏含著恐懼的淚光，抖著嗓子，哀求他：“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她的淚水不斷湧出眼眶，唐崢伸指一輕彈，悠悠歎道：“哥哥有好多心裏話想對你說，這裏太吵了，我們來簾內慢慢說，來來，別怕。”
一拉之下，沒有拉動，他扭頭望向哭泣不止的鶯兒，溫和的聲音裏夾上了令人膽顫的寒氣：“鶯兒若是不想走，那還有一個辦法——他們都消失就好了。”
鶯兒忘了顫抖，回頭看了一眼暗香，暗香雙眼含淚，唇形一直告訴她‘別去’，她掛著淚水，對暗香搖了搖頭，毅然扭回頭，跟著唐崢朝簾內的偏廳走去。
身後一聲“鶯兒！”絕望而淒厲。
“王乾，讓這裏的人都散了吧。”唐崢淡淡吩咐。
形同箭在弦上的廳內人如蒙大赦，朝屋外湧去，六名護衛打算將衛荊的屍體帶出來，卻被聚財攔下。
暗香被他人製住，強拖出廳內。
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屋內，留下啜泣的鶯兒和喜怒不定的唐崢，還有地麵一具冰涼的身體。
空氣裏漂蕩著嗆人的血腥味。
鶯兒惶然睜大的瞳孔中映著朝她步步逼近的血臉，形如鬼魅的笑聲森森傳來，她哭道：“我……”
他渙散的眸子對上如小鹿般的雙目，這眼光裏尋不見絲毫人氣，薄唇斜斜一翹，勾起無盡冷寒的笑意來。
“鶯兒，你怕我麼？”他背過身去，取過一物，轉身，朝她走來。
“別殺了我！別殺了我，求你別殺我！”鶯兒涕淚交加，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抵靠在牆，背後的寒涼覆裹上顫栗的心髒。
唐崢終是到了她腳前，鶯兒怔怔看著他血液凝固的臉，驚懼的連呼吸都忘了，認命的閉眼。
心髒如擂鼓在擊打，一聲高過一聲。
絲巾的軟滑輕輕掃滑過她的麵頰，她顫巍巍地抖開雙眼，看著他低垂著的雙眼正凝著自己的臉，長指一點點替她拭去自己拭去眼淚，還有清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