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隻喚醒“玩表”
文化
作者:郤鳳卿
1992年7月,9號台風在日本名古屋登陸,我留學所在的濱鬆一時風雨大作,而那時正在圖書館查資料的我在一聲驚雷後接到了一個讓我至今難忘的電話。醫局秘書告訴我,大原教授要立刻見我。
其時我還一直在為自己的事兒苦惱,來日本3個多月了,早晨的病例討論會還是不能全聽懂。在國內通過了國家考試被錄取,又被國家教委安排到留日預校培訓一年,說什麼也想不通,也找不到聽不懂的理由,盡管廣播內容全能聽懂,到臨床第一線就不行了。這可氣的口語,這可氣的語速!
教授找我還真不是為此事,他認為隻要能和他交流就可以了,據說我的前任訪問學者,半年後才總算能聽懂了一半。今天教授的談話內容竟然是手表,而且居然是給我買表。對這樣一個綽號“獨裁大原”的教授來說,這是很少見的事。
他說,我知道中國醫生工資都很低,但你到我的教研室不能總戴塑料電子表呀。經他提醒,我才注意到精神科教研室的每個成員都很講究名表、名車、名牌西服和領帶,以及名筆。後來我才知道,這和大原教授的個人喜好和影響關係很大,他有十幾隻勞力士手表,他太太每天都給他準備一隻擦拭得金光閃閃的表讓他更換。
說句老實話,我當時真不理解為什麼把一塊價值幾十萬元人民幣的表戴到手上,不就是看看時間嗎?而且擁有這個檔次的表還不止一塊。現在回顧起來,這是一種崇尚品牌權威的文化,一種維持內心自豪感的文化,和個人境遇、文化傳統、社會氛圍、經濟狀態有很深的關聯,甚至,也有一種名表投資的因素存在。
現在可以解密了,當年大使館給留學生的錢僅夠租房和吃飯,我們想出去打工,但教授考慮自己的麵子,不讓我們去加油站和其他公共場合,就安排我們幾個留學生到他控製下的幾所精神病院去寫病曆,每周隻有一天,每月6萬日元,在當時也是一個不錯的小補助了。
教授說,你每天換襯衫和領帶,按我的要求合格了,下一步你買一塊手表吧,6萬日元以內,選好了我讓八王子精神病院的院長給你報銷,這是咱們教研室的麵子,你今後也許會對名品有興趣的。安排你寫一篇心理治療的論文,盡快完成,這塊表有一半是對你的鼓勵。
我當然高興,自己不掏腰包,有人給配名表,何樂不為呢?再說我的論文已寫完了,隻是還沒交而已。在我每周六去打工的路上有個典當行,同學小謝告訴我,要買二手表,成色和新的差不多,價格是新表的30%,那個典當行自然成為我的首選“商場”。
下班路上,一生中首次進了典當行,不僅有珠寶、手表,還有衣服,一件舊夾克衫也竟然要5000元人民幣,甚至皮鞋也有二手的,3000元左右。去買的人也不少,後來才知道這就是品牌的二手價值,也叫殘存價值,任何時候都有按這個價格轉手的市場。典當行隻收名牌,各種品牌的殘存價格,在這兒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