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一個不守規矩的學生(3 / 3)

那是在一個寒冷、陰暗的秋天的下午。兩個麵帶懼色的男孩子在巴特勒校長的書房裏,提心吊膽地等著。兩個小家夥外表很體麵,修飾得很好,穿戴也很整齊,而且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是兄弟倆。兩人都有高高的前額、濃重的眉毛、同樣翹起的鼻子、緊閉的嘴和烏黑發亮的頭發。要不是明顯的年齡不同,人們會把他們當作孿生兄弟,隻是其中的一個略瘦高些。

憑著小學生都有的奇特本領,兄弟倆都很清楚,盡管他們曾竭力掩飾自己的不檢點,還是被發覺了。其實,他們根本用不著對談話的結果有什麼顧慮。巴特勒雖然是一個盡人皆知的嚴格執行紀律的人,但實際上,他卻是一個富於同情心的人。在不得不處罰學生時,他總是謹慎而公正。他是最早反對體罰學生的人之一,而且早就指示手下的教職員,除非絕對必要並得到他的許可,不得用樹條打學生。他個人從不樂意動手打學生。相反,他喜歡用挖苦的話來懲戒犯了小錯的孩子們。

當他看到這兩個正在發抖的“被告”時,他那嚴厲的表情緩和了片刻,可是在他清了清喉嚨要說話時,又恢複了原來的威嚴。

“喂,你說吧。”他轉向年紀稍大的男孩說道,“你們幹的事已經有人告訴我了。說吧,是怎麼回事,啊?”

“校長,我很……很抱歉,”伊拉茲馬斯忍住喉嚨的哽咽,結結巴巴、含糊不清地說,“我……我恐怕我並不十分……”

“那麼你大概可以說得清楚一點了,”巴特勒把眼睛轉而盯著年紀較小的達爾文,“你的老師告訴我,你向來是善於辭令的。現在告訴我,是不是你哥哥把你帶壞了?”

兩個孩子看起來都狼狽不堪,無言以對。所以巴特勒就繼續嚴厲地說道:“人們已經提醒我注意,說你們在節假日和其他在家的時候,老是玩有毒的化學品,有沒有這回事?”

“校長,不是這麼回事,”達爾文大膽地說道,好像突然有了勇氣似的,“校長,我們並沒有玩化學藥品,而是做了些傳導實驗。”

“啊,小達爾文,真的嗎?”校長譏諷地笑道,“這麼說,我們這裏有一位未來的波義耳(1627—1691年,英國物理學家)或者是戴維(1778—1829年,英國化學家)嘍?我的印象中搞實驗的應該是成年的科學家,而不是那些翻譯不了賀拉西(公元前65—公元前8年,羅馬抒情詩人),甚至連最簡單的拉丁文動詞詞尾變化都弄不清的乳臭未幹的小兒。”

“可是,校長……”達爾文仍然感到一種想要辯解的衝動。

“夠了!”巴特勒校長用指關節敲著寫字台桌麵。“我不要再聽了。你們被送到這裏,為的是接受古典文學教育,不是來涉獵科學性的東西。現在你們回到各自的教室,勤奮地學好當前的功課。如果你們還是要玩弄那些與你們不相幹的科目,我就不得不嚴肅地考慮請你們的父親把你們從本校領走。”

此後不久,巴特勒校長在一次早禱後,當著全校師生的麵訓斥達爾文,再次批評他在科學方麵的興趣,並說他“吊兒郎當”。達爾文的古典語言知識不行,未能弄懂這個詞的意思,很長一段時間裏他總認為這是一句很可怕的話。但是威脅要開除他的事卻始終沒有執行。達爾文在什魯斯伯裏學校一直學習到1825年夏天。

伊拉茲馬斯因為把達爾文引入研究化學的“歧途”而受到巴特勒博士的斥責。但他還是堅持搞實驗。而達爾文卻把自己的活動限製在研究理論方麵和讀一些關於這方麵的書籍,包括亨利和帕克斯合著的《化學問答》。他的同學很快就風聞他對“臭氣”感興趣,於是在什魯斯伯裏的最後四年裏,同學送給他一個綽號叫“瓦斯”,但是不久他對實用化學的興趣就淡漠了。其實他的主要興趣仍在植物學和昆蟲學上,從7歲這麼小的年紀起,他就開始認真地搜集許多風幹的植物和死了的昆蟲。

達爾文在課外時間喜歡馴狗、騎馬、射鳥和捕鼠等,因此對學校的功課抱著敷衍態度,經常是鸚鵡學舌似的死記古典文學的一些篇章,以便第二天向老師背誦,但是24小時以後他就完全記不清了。他的表現令父親不滿意。有一次,父親惱怒地當著他的麵訓斥說:“你隻知道射鳥、養狗和捕鼠,其餘什麼都不管,將來會自取其辱,也會連累我們全家的!”達爾文聽了,雖然不作答辯,但是認為這對他不很公平。他到晚年仍自評說:“在離開這所學校時,按照年齡來評斷,我雖不是高材生,也不能算是低等生。”他否定了父親和師長把自己看作是智力低劣、不求上進、難以救藥的極其平凡的孩子。實際上,是他們輕視自然科學而太重視古典文學了。

在19世紀,上流社會家庭存在著一條不成文的法律,如果有三個以上的男孩,長子應繼父業,幼子當牧師,其他的則到陸軍或海軍裏服役。因為達爾文隻有兄弟兩人,父親長期以來就計劃讓伊拉茲馬斯學醫,準備在什魯斯伯裏開業,讓達爾文到教會裏去找出路。因此,伊拉茲馬斯在1821年被打發到愛丁堡大學醫學院念書。大約在3年以後,父親發現小兒子不喜歡古典文學,而在科學上卻頗有興趣和才能,不得不改變自己的計劃。

經過再三考慮,他在1824年聖誕節假期告訴達爾文,要他在第二年秋天也到愛丁堡去讀書。

“您的意思是希望我成為一個醫生嗎?”達爾文問道,他臉上的表情沮喪極了。

“不好嗎?”父親試探著說道,“你很清楚,我在這裏已經建立了一個賺錢的診所,而且正在穩步發展。你哥哥和你都在這兒開業,會有做不完的工作和可觀的報酬。當然,我也不反對你到別處買一間診所開業。說真的,你去利奇菲爾德可能會更加賺錢,你已故的祖父在那裏曾經深受尊敬。”

“我本來想……”

“嗯?”

“爸爸,我希望能繼續學植物學和動物學。總之,我要踏著祖父的足跡走,而且我覺得,可能我命裏注定要把他留下的工作繼續下去。”

“命裏注定!”父親咆哮道,“你有什麼資格說命裏注定?像你這樣的孩子,命運是操在父母手裏的。我告訴你,你是命裏注定要學醫的。我已經說過了,你要在秋天去愛丁堡。”

再爭論下去已毫無意義。父親年事漸高,肥胖有加,可是他的固執脾氣依然如故。此外,達爾文在什魯斯伯裏學校進步不大,而學費卻交得不少,也使他愈來愈生氣。在這種情況下,達爾文感到如果固執己見,就連勉強應允他的一點好處也可能會被剝奪。

就在達爾文去愛丁堡的當年夏天,父親因其不肯專心學習功課,幹脆命他停學回家,充當自己的助手。在父親的指導下,達爾文記錄病史和症狀,向父親彙報,並且遵命配藥給病人服食和施行手術。因為他對診療工作還算有些興趣,所以獲得成效。父親認為他如有堅定不移的決心,就可能培養成名醫,這就更堅定了他把兒子送去學醫的想法。

此時的達爾文對父親的武斷非常有意見和不理解,但他卻找到一些安慰來平和自己被傷害的感情,這就是他已經“發現”了的韋奇伍德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