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終究還是舍不得啊,景璉已經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把自己深埋進沾著藥香的棉被中,卻連哭聲都不敢有半分。但是人在哭過之後會變得無比堅強,待景璉冷靜下來之時,她便已經是那個死過一次又重生了的景璉了。葬禮後第五日,泛著薄霧的清晨,景璉踏上的是絕不會回頭的旅途,而目送這一切的是依舊淡泊的白衣醫仙。藍書衍對她承諾了對此事守口如瓶,那便是她能安心離開的最大保證。然後是葬禮後的第七日,卻留山莊的莊主以一副幾乎算是狼狽的樣子出現在藍書衍眼前,說的景璉等了將近十年的愛語,藍書衍卻隻能告訴景殊:晚了。
景殊的卻留山莊與藍書衍的止言藥廬所在的地方是凜江最大的城市瞿陽,要從瞿陽到長頌去,經過的第一個城市叫做青陽。以卻留山莊的勢力,不可能不在青陽留有據點,然而景璉膽敢進入青陽界內,仰仗的便是藍書衍留給她的小小包袱內的某一樣小東西,那是一張菲薄的幾乎透光的易容麵具,雖然薄,卻可以微妙的局部改變景璉的樣貌,又不似平常的易容麵具那般大張旗鼓。此刻出現在青陽城裏的,赫然是一個紅衣的公子哥,麵容清秀卻又不過分吸引人的注意。景璉冒著險從卻留山莊的某一處耳目經過,確定了這個易容對自己行蹤有極大的保障。青陽是景璉在離開卻留山莊後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補給點,藍書衍的包袱裏隻裝了數十張不同的麵具,常用的幾種傷藥、解毒藥和毒藥,最後還有一些碎兩。景璉這些年私下存下的銀子也不少,足夠她在一定程度上逍遙自在。到了青陽找了家清雅的客棧落腳後便徑直去買了匹快馬,又找了並非卻留山莊經營的布莊定了幾身男裝,最後就是在路過某個小攤時,她看上了一張沒有麵孔的麵具。想著一道保險總不如兩道的好,景璉買下了麵具塞入懷中。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是傍晚,景璉叫了飯菜送到客房去,路過大廳的時候,卻是看到了角落裏的一個不陌生的身影。若是說卻留山莊的莊主是以智與謀聞名於江湖,那麼角落的那位就是以俠與義而天下名揚的左承霜。左承霜是在景璉被景殊收養的同一年以不到十六歲的年紀,打敗了當時的武林盟主成就了天才之名而初出茅廬就站上了江湖的頂端的存在。他甚至推掉了次一任的武林盟主之位,仍是以獨行的身份在江湖遊走。這樣的名人與卻留山莊更是來往甚繁。左承霜精於武道,景殊雖是身手並不如左承霜那般神乎其神,卻在對對手動作習慣的觀察,與一些小而巧的算計上頗有建樹,兩個人在江湖上平分秋色,是難得的武友,甚至有幾次景璉更是見識到了左承霜和景殊對於武技的徹夜切磋。
不妙,左承霜見過自己,而且不止一次。景璉雖然沒有直接與他接觸過,但是這份心虛卻使景璉強製著自己平穩下呼吸,裝作自然的移開視線,然後迅速離開左承霜的視線。但是人若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景璉是有著奇怪潔癖的人,比如她雖然不介意在破廟、屋頂之類的地方睡一覺,但是一旦她睡要在房間裏,那麼就很介意有人進入這個房間。所以在她拒絕了小二幫她收拾房間,並把吃過的飯菜端給門外的小二,然後就在這時候,她看到了左承霜推開了她右手邊的房間…景璉手一抖,險些把剩下的飯菜拍到小二的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