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二十有六年,春,王二月,辛卯,衛甯喜弑其君剽。(剽,匹妙反。)衛孫林父入於戚以叛。(衎雖未居位,林父專邑背國,猶為叛也。背音佩。)
[疏]注“衎雖”至“叛也”。正義曰:叛者,背君之名。嫌無君不得為叛,故注明之。林父畏衎入殺己,以邑先叛。故衎今雖未居位,林父以背國之故,猶為叛也。
甲午,衛侯衎複歸於衛。複其位曰複歸,名與不名,傳無義例。
[疏]注“複其”至“義例”。正義曰:“複其位曰複歸”,成十八年傳例也。僖二十八年,“衛侯鄭複歸於衛”,“曹伯襄複歸於曹”,與此衛侯衎皆書其名。成十六年,“曹伯歸自京師”,不書名。俱是歸國,立文不同,傳無義例,史異辭也。
夏,晉侯使荀吳來聘。吳,荀偃子。
公會晉人、鄭良霄、宋人、曹人於澶淵。卿會公侯皆應貶,方責宋向戌後期,故書良霄以駮之。若皆稱人,則嫌向戌直以會公貶之。澶,市延反。駮,邦角反。
[疏]注“卿會”至“貶之”。正義曰:僖二十九年,傳曰:“在禮,卿不會公、侯,會伯、子、男可也。”是卿會公、侯皆合貶,良霄亦當貶也。但向戌會公巳自當貶,而又有後期之責。仲尼書經方責向戌後期,故書良霄以駮之。書良霄所以責向戌,非是舍霄罪也。若良霄與晉、宋皆貶稱人,則嫌向戌直以會公被貶,其後期之責不見,故書良霄名。退宋班,明向戌有二罪也。案春秋諸國之會後至者多,唯退班在下,不褒進先至之人,此直退宋人在鄭人之下,於文自足,必特書良霄以駮向戌者,以向戌,宋之執政上卿,魯公親自在會,後期而至,惰慢之甚,故特書良霄,深責向戌,異於他例也。
秋,宋公殺其世子痤。稱君以殺,惡其父子相殘害。痤,才何反。惡,烏路反。
晉人執衛甯喜。
八月,壬午,許男甯卒於楚。未同盟而赴以名。
[疏]注“未同盟而赴以名”。正義曰:宣十七年,“許男錫我卒”。甯即錫我之子,嗣立以來,未與魯會盟而赴以名也。
冬,楚子、蔡侯陳侯伐鄭。
葬許靈公。
【傳】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針如晉脩成,(脩會夷儀歲之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員。(欲使答秦命。員音雲。)行人子朱曰:“朱也當禦。”(禦,進也。言次當行。)
[疏]注“禦進”至“當行”。正義曰:言當進待君,受君命也。行人非一遞進禦。此日,次朱當禦,次而不使,是黜之也。
三雲,叔向不應。子朱怒,曰:“班爵同,同為大夫。應,應對之應。何以黜朱於朝?”黜,退也。撫劍從之。從叔向也。叔向曰:“秦、晉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集,成。晉國賴之。不集,三軍暴骨。子員道二國之言無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禦也。”拂衣從之。拂衣,褰裳也。暴,蒲卜反;徐,扶沃反。道音導。禦,魚呂反。拂,芳弗反。褰,起虔反;本或作騫,音雖同,義非也。《說文》雲:“褰,袴也。”
[疏]注“拂衣,褰裳也”。正義曰:拂者,披迅之義,以其將鬥,知拂衣即褰裳也。對則上衣下裳,散則可以相通,故以褰裳解拂衣。
人救之。平公曰:“晉其庶乎!庶幾於治。治,直吏反。吾臣之所爭者大。”師曠曰:“公室懼卑,臣不心競而力爭,謂二子不心競為忠,而撫劍拂衣。爭,爭鬥之爭。不務德而爭善,爭謂所行為善。私欲已侈,能無卑乎?”私欲侈,則公義廢。侈,昌氏反,又尺氏反。
[疏]“平公”至“卑乎”。正義曰:平公見其臣鬥,而言“其庶乎”者,以其臣爭為國,國事必興,故庶幾於治也。劉炫雲“不心競而力爭,不務德而爭善”,皆道子朱之心,非叔向之罪。杜言二子“不心競”,似亦並責叔向者,以鬥雖一曲一直,乃是兩人爭理,故以二子言之,據其鬥而言力爭,則叔向亦爭,爭善則叔向無之,叔向以子員無私,欲令應客,亦非叔向爭善,叔向無可爭。杜雲,爭謂所行為善,唯言子朱之心也。
衛獻公使子鮮為複,使為巳求反國。鮮音仙。為,於偽反,注同。辭。辭不能。敬姒強命之。敬姒,獻公及子鮮之母。姒音似。強,其丈反。對曰:“君無信,臣懼不免。”敬姒曰:“雖然,以吾故也。”許諾。初,獻公使與甯喜言,言複國。甯喜曰:“必子鮮在,不然必敗。”子鮮賢,國人信之,必欲使在其間。故公使子鮮。子鮮不獲命於敬姒,不得止命。以公命與甯喜言曰:“苟反,政由甯氏,祭則寡人。”甯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聞君之出,敢聞其入?”十四年,孫氏欲逐獻公,瑗走,從近關出。蘧,居其反。瑗,於眷反,又於萬反。遂行,從近關出。告右宰穀,衛大夫。右宰穀曰:“不可。獲罪於兩君,前出獻公,今弑剽。弑,申誌反。天下誰畜之?”畜,猶容也。畜,許六反,注同,一音敕六反。悼子曰:“吾受命於先人,不可以貳。”悼子,甯喜也。受命在二十年。穀曰:“我請使焉而觀之。”觀,知可還否。使,所吏反。還音環。遂見公於夷儀。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淹,久也。見,賢遍反,一音如字。淹,於廉反;徐,於嚴反。而無憂色,亦無寬言,猶夫人也。言其為人猶如故。夫人音扶。若不巳,死無日矣。”巳,止也。悼子曰:“子鮮在。”右宰穀曰:“子鮮在,何益?多而能亡,於我何為?”言子鮮為義,多不過亡出。悼子曰:“雖然,不可以己。”孫文子在戚,孫嘉聘於齊,孫襄居守。二子,孫文子之子。守,子又反。二月庚寅,甯喜、右宰穀伐孫氏,不克。伯國傷。伯國,孫襄也。父兄皆不在,故乘弱攻之。甯子出舍於郊。欲奔。伯國,死孫氏夜哭。國人召甯子,甯子複攻孫氏,克之。辛卯,殺子叔及大子角。子叔,衛侯剽。言子叔,剽無諡故。複,扶又反,下“複愬”同。
[疏]“辛卯,角殺子叔及大子角”。正義曰:服虔雲:“殺大子角不書,舉重者。”案晉侯、宋公殺陳世子及陳侯之弟招殺陳世子,皆書經,則世子不輕於大夫也。孔父、荀息之徒弑君之下,並亦言大夫,大夫既書於經,則弑君並殺世子,世子亦當書,不得為舉重也。杜既不解,當以不告故耳。注“子叔”至“諡故”。正義曰:此剽是穆公之孫,黑背之子,於獻公為從父昆弟。成十年“衛侯之弟黑背帥師侵鄭”,傳雲:“衛子叔黑背侵鄭。”是黑背字子叔,即以子叔為族也。元年“衛侯使公孫剽來聘”,傳雲:“衛子叔來聘。”是舉族而稱之也。今雲殺子叔,亦是舉其族,為剽無諡,故稱族也。
書曰:“甯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甯氏也。嫌受父命納舊君無罪,故發之。孫林父以戚如晉。以邑屬晉。書曰:“入於戚以叛。”罪孫氏也。臣之祿,君實有之。義則進,否則奉身而退,專祿以周旋,戮也。林父事剽而衎入,義可以退。唯以專邑自隨為罪,故傳發之。
[疏]“書曰”至“戮也”。正義曰:《春秋》書叛者,有此孫林父與宋華亥、宋公之弟辰、晉趙鞅、晉荀寅,五者經皆書叛。邾庶其、莒牟夷、邪黑肱皆以地來奔,雖文不稱叛,傳謂此三人為三叛人,則三者亦是叛也。所言叛者,或據邑而拒其君,或竊地他國,皆為有地隨已,故稱為叛。昭二十二年,“宋華亥、向寧、華定自宋南裏出奔楚”,定十四年,“宋公之弟辰自蕭來奔地”。不隨己,則不稱叛。是叛雖反背之辭,皆由地以生名也。叛者,判也。欲分君之地以從他國,故以叛為名焉。叛無凡例,傳言“書曰”,是仲尼書為叛也。人君賜臣以邑以為祿食,臣之祿謂所食邑也。“君實有之”,言其不得專以為已有也。君臣有義而合,義則進以事君,受此祿食,否則奉身而退,當身奔他國,而以祿歸君。專君之祿,以周旋從已,於法為罪戮之人,故書“入於戚以叛,罪孫氏也”。《釋例》曰:“古之大夫,或錫之田邑,或分之都城,故有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君之祿,義則進,否則奉身而退。若專祿以周旋,雖無危國害主之實,皆書曰叛。叛者,反背之辭也。庶賤之人,不齒於列,故雖有善惡,不章顯名氏。若乃披邑害國,則以地重,必書其名,且終顯其惡也。適魯則書地,曰來奔,來奔則叛可知,蓋記事外內之辭也。劉、賈說三叛人以地來奔,不書叛,謂不能專也。此直外內之辭,既以地來,妻公之姑姊,還其大邑,不得複言不能專也。”是杜以庶其之等皆為叛也。專祿者,謂專君之祿,以為已有,東西隨已,謂之為專。服虔雲:專祿,謂以戚叛也。既叛衛亦不臣於晉,自謂若小國,是為專祿,其意言專獨有之不屬人也。若不屬晉,何為被衛侵而愬於晉地?若不入晉,晉複何以戍之?傳言言以戚如晉,服言不臣於晉,是反丘明以解傳也。
甲午,衛侯入。書曰:“複歸。”國納之也。本晉納之夷儀,今從夷儀入國,嫌若晉所納,故發國納之例。言國之所納而複其位。大夫逆於竟者,執其手而與之言。道逆者,自車揖之。逆於門者,頷之而已。頷,搖其頭。言衎驕心易生。竟音境。頷,戶感反,本又作顉。易,以豉反。公至,使讓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在外,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聞衛國之言,二三子,諸大夫。大音泰。朝如字。吾子獨不在寡人。在,存問之。公聞文子答甯喜之言,故忿之。
[疏]注“公聞”至“之言”。正義曰:沈氏雲:大叔文子聞甯喜、許公之言而發歎,本非而答甯喜之言,而雲答者,時聞甯喜之言,遂自評論,不許於甯子,與對麵相答無異,故言答也。
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寡人怨矣。”所怨在親親。對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負羈絏,以從扞牧圉,臣之罪一也。有出者,有居者。出謂衎,居謂剽也。羈,居宜反。絏,息列反。扞,戶幹反。圉,魚呂反,下同。臣不能貳,通外內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從近關出。公使止之。傳言衛侯不能安和大臣。
人侵戚東鄙,以林父叛故。孫氏愬於晉,晉戍茅氏。茅氏,戚東鄙。愬,悉路反,下同。殖綽伐茅氏,殺晉戍三百人。殖綽,齊人。今來在衛。孫蒯追之,弗敢擊。文子曰:“厲之不如。”厲,惡鬼也。遂從衛師,敗之圉。蒯感父言,更還逐殖綽。圉,衛地。雍鉏獲殖綽。雍鉏,孫氏臣。複愬於晉。為下晉討衛張本。
鄭伯賞入陳之功。入陳在前年。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賜之先路三命之服,先路、次路,皆王所賜車之總名。蓋請之於王。路,本亦作輅,音路。
[疏]注“先路”至“於王”。正義曰:《周禮-巾車》雲:“服車五乘,孤乘夏篆,卿乘夏縵,大夫乘墨車。”則禮於卿大夫所當乘者,名車不名路也。而傳稱王賜叔孫豹、鄭子蟜者皆雲大路,知此“先路”、“次路”,皆王所賜車之總名也。賜車稱路,從王賜之名,必是稟王之命,故雲“蓋請之於王”也。宣十六年,傳雲“晉侯請於王,以黻冕命士會”。知諸侯命臣有請王之法,故雲蓋也。
先八邑。以路及命服為邑先。八邑,三十二井。先,徐悉薦反,下同,或如字。
[疏]注“以路”至“二井”。正義曰:禮,遺人以物,皆以輕先重後,故以路及命服為邑之先也。《周禮-小司徒》“四井為邑”。故杜以八邑為三十二井。劉炫雲:“案《論語》有‘十室之邑’,又杜注免餘邑為一乘之邑,又宋、鄭之間六邑嵒戈錫等,杜何以知此邑非彼等之邑?必以為四井之邑。”今知不然者,邑之為名,大小無定。子展、子產為卿日久,先有采邑。今以入陳有功,加賜田土,不應更以八大邑而又與之。至於免餘辭邑,雲“唯卿備百邑”,故杜以為一乘之邑合《論語》百乘之家。其實一乘稱邑,文無所出。《周禮》稱“四井為邑”,杜以正邑解之,故雲三十二井,得為漸賜土田之義。又八邑、六邑為節級之差。劉以為大邑而規杜氏,非也。
賜子產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產辭邑,曰:“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臣之位在四,上卿子展,次卿子西。十一年良霄見經,十九年乃立子產為卿,故位在四。殺,所界反。見,賢遍反。
[疏]注“上卿”至“在四”。正義曰:十五年傳雲:“鄭人以子西、伯有、子產之故,納賂於宋。”是伯有在子西之下也。十九年傳雲:“子展當國,子西聽政。”當國謂攝君事,聽政謂為上卿,是子西次子展,故此注以子西為二,良霄為三。二十七年,“鄭伯享趙孟於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大叔、二子石從。”如彼文次伯有在子西之上。二十九年,裨諶論子產位次,雲“天又除之,奪伯有魄。子西即世政焉辟之?”先言伯有,後言子西,又是子西在伯有之下者。據十九年傳,子西必在伯有之上,蓋其後更有進退,杜據傳上文以次之耳。
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賞禮,請辭邑。”賞禮,以禮見賞,謂六邑也。公固予之。乃受三邑。位次當受二邑,以公固與之,故受三邑。公孫揮曰:“子產其將知政矣!知國政。讓不失禮。”
晉人為孫氏故,召諸侯,將以討衛也。夏,中行穆子來聘,召公也。召公為澶淵會。為,於偽反。
楚子、秦人侵吳,及雩婁,聞吳有備而還。雩婁縣,今屬安豐郡。雩音於;徐,況於反;如淳同;韋昭音虛,或一呼反。婁,如字;徐,力俱反;如淳音樓。遂侵鄭。五月,至於城麇。鄭皇頡戍之。皇頡、鄭大夫。守城麇之邑。麇,九倫反。頡,咖結反。出,與楚師戰,敗。穿封戌囚皇頡,公子圍與之爭之。公子圍,共王子,靈王也。戌音恤。正於伯州犁。正曲直也。伯州犁曰:“請問於囚。”乃立囚。伯州犁曰:“所爭,君子也,其何不知?”言王子圍及穿封戌皆非細人,易別識也。易,以豉反。別,彼列反。上其手,曰:“夫子為王子圍,寡君之貴介弟也。”介,大也。上,時掌反,下注同。介音界。下其手,曰:“此子為穿封戍,方城外之縣尹也。誰獲子?”上下手以道囚意。道音導。囚曰:“頡遇王子,弱焉。”弱,敗也。言為王子所得。戍怒,抽戈逐王子圍,弗及。楚人以皇頡歸。印堇父與皇頡戍城麇,印堇父,鄭大夫。抽,敕留反。印,一刃反。堇音謹。楚人囚之,以獻於秦。鄭人取曠於印氏以請之,子大叔為令正,主作辭令之正。以為請。子產曰:“不獲。謂大叔辭以貨請堇父,必不得。為,於偽反,又如字。受楚之功而取曠於鄭,不可謂國。秦不其然。受楚獻功,大名也。以貨免之,小利。故謂秦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