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日益惡化的健康狀況卻帶來了最深重的痛苦。早在30年代,海涅便有癱瘓症的跡象,40年代健康狀況慢慢惡化,嚴重的眼病又幾乎使雙目失明。1844年12月底,他的左眼完全失明,右眼視力很弱。他的堂兄卡爾·海涅在叔父去世後答應給他一份年金,但以海涅保證不發表關於他們家族的任何文字為條件,海涅被迫毀掉精心寫作的《回憶錄》。現在人們看到的《回憶錄》是後來重寫的。
1848年二月革命爆發時,海涅的病情愈加惡化,不久就完全癱瘓,在被他稱為“褥墊墓穴”的病床上躺了8年之久。他隻好回到詩歌,而放棄了成果頗豐的散文創作和理論研究。他以驚人的毅力堅持寫作,於1851年出版了口授完成的詩集《羅曼采羅》。他也寫了一些散文作品,餘《自由》(1854)外,還把40年代為奧格斯堡《總彙日報》寫的通訊精選成集,題為《盧台奇亞》(巴黎的拉丁文別名)。在逝世前幾個月為《盧台奇亞》法文版寫的前言中,流露了他的思想中的矛盾:一方麵他看到現存社會中貧富懸殊,因而祝願共產主義獲得勝利;但另一方麵又擔心共產主義社會來臨後那些“無知的偶像破壞者”會毀掉他的《詩歌集》。《羅曼采羅》和《1853年至1854年詩集》,以及一些遺詩,有的是“時代的詩”的繼續發展,有的寫曆史事件。詩歌的情調有時憂鬱滿懷,有時悲憤填膺,但是諷刺的鋒芒和細膩的抒情並沒有消失。
海涅在死神即將來臨時也沒有放棄對祖國和人類將來的希望,他的詩還洋溢著戰鬥的豪情。《決死的哨兵》、《奴隸船》等是這一階段有代表性的名篇。令人心碎的哀歎和對人類狀況所作的悲觀解釋雖充滿了第三部詩集《羅曼采羅》,但其中有許多首現在被認為屬於他最傑出的詩篇。他最後一部詩集《1853年至1854年詩集》也屬同一類型。
海涅的病榻正對著窗子,每日他都試圖站起來向窗外望去。春陽夏風,秋霜冬霧,雖不能看見,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眼睛失明了,但他似乎能夠更細微地體察一切。他的四肢癱瘓了,但他關心著外麵的世界,他感受著德國、法國氣息與革命的衝擊對抗。他口述他的詩歌時,時常會激動地高聲朗誦:“我的心摧毀了,武器沒有摧毀,我倒下了,並沒有失敗。”
歐洲革命的失敗,不免使他有些消沉,他處於一個過渡的時代,哲學上從唯心主義轉入唯物主義,文學上從浪漫主義轉入現實主義。正如梅林在《中世紀結束以來的德國史》裏所說的:這些轉變反映在他的著作中,“非常協調地體現了在這一世紀內先後交替的三大世界觀的色彩和形式……海涅自稱浪漫主義派最後的幻想之王,但是他卻又用響亮的聲音嘲笑浪漫主義,使它在世界上無容身之處。海涅一直為資產階級自由的理想而奮鬥,然而他又極其猛烈地抨擊資產階級自由主義種種姑息折衷和紛爭不休的缺點。海涅在活生生的現實生活中發現了共產主義,並且一再預言,共產主義在未來必將無可阻擋地取得勝利,他頗以此感到自豪;然而他卻從沒有消除自己內心對共產主義的恐懼”。
海涅在世界文學中占有重要地位,他的詩歌和散文在德國和其他各國的文藝界產生積極的影響。有的評論提出:他是歌德以後德國最偉大的詩人,也有的國家認為他不僅是19世紀而且是全歐文學中最著名的愛情詩人。但是他曆來都受到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和待遇。從馬克思、恩格斯以來所有革命的、進步的人士都推崇他,愛戴他;而一些頑固的、反動的勢力則憎恨他,汙蔑他,德國法西斯專政時期甚至把他的名字從德國文學史中勾銷。除了詩歌,他寫過的種類繁多的韻文和散文作品,雅、謔均不同凡響。他抨擊政治和針砭時弊,反對壓迫的努力今天已成為世界文學史對他進行重新評價的基礎。在中國文藝界,從“五四”以來,海涅的詩歌受到廣泛的歡迎,海涅的著作也一再有新的譯本出版。他思想精透、筆鋒犀利的散文也引起了更多的注意。
(執筆:曾芳)
§§第十九章 現代主義開山祖——卡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