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子(2 / 2)

“結束吧。”我想,我們都需要一個台階,光鮮的走下去。他沒做聲,背對我。可他的眼中,會有淚光嗎?我的眼中,分明是有淚光的。

“我說,我們結束吧!”我突然提高了聲音,刺耳的讓自己的落寞赤裸裸的展現在他的麵前。就這樣將一切丟於忘川中,順流而下。可我,根本就不知忘川在哪兒。

“結束,不是你說了算的。”他幽幽道。你,終是在乎這感情的。心中的暖意,絲絲縷縷,纏繞在一片密集的烏雲之上。“跟著我,讓我帶你走。”黟北繼續說道。這句話,撐起一片天,在那山崖之上,更是在那紅葉之上。

“我們,去找尋那紅葉。”他輕喃,就這樣不差毫厘的抓住了我最致命的弱點。仰望著斷崖上的藍天,潸然淚下,請你,帶我走!紅葉的魅力對我而言是古咒。我拿什麼力量與它抗衡?這瑰麗的織錦,讓還是妥協了。黟北說帶我走,就在今日。他說,我們都是向火乞兒,殷殷切切的找尋那曠日經年的影子,淪落風塵。

婆婆握著我的手,說從我的身上能看見她當年的影子,敢如此奮不顧身。婆婆還說,既然決定要走,就不要驀然回首。我沉重的點頭,隻是泣不成聲。被流水衝刷光滑的峽穀啊,你埋葬了我太多的回憶。這是最後一次在此相聚。今後,是否再也不能見你?是否那與你的回憶也如鳥獸散去?是否隻是空歡喜著?

與山崖下的磐石,怎樣的就此別過。

婆婆送我離開,黟北在那石上遙遙揮手。婆婆突然愣住不動,失聲痛哭。那哭聲這般千緒萬端,淒厲婉轉。不知是為何,黟北臉色也瞬間煞白。

婆婆瘋了一般向黟北遊去,嘴裏含糊不清的喊著,伴著嗓裏嘶嘶啞啞的喉聲:……梓悛……梓,梓悛!……她抱著黟北,幹癟的指甲深的嵌入黟北的長袍,不斷低噥著這樣一個名字——梓悛。

梓悛是誰?我不知,但我知黟北眉顰蹙,如此哀傷。我呆滯的站在他們旁邊,用一個局外人的悲哀去體會他們的悲哀。本因我是主角,就這麼搖身一變,卻成了局外之人。

還要走嗎?今日,怕是走不了。走不了,該是命中注定的。我們背叛了王,背叛了族人,背叛了婚約,神是不會讓我們走的。縱然逃跑三千遍,依是逃不了這片海域。我悄然離去,但黟北沒有來追我。

我終知曉了婆婆對他有多重要——至少比我,更重要。婆婆和黟北究竟是什麼關係?我不斷猜想,隻有一個可能——黟北就是婆婆與那個商人的孩子。那孩子不是已被祭祀海神了嗎?難道是黟北本名叫梓悛,雖被拉去祭祀海神卻僥幸活了下來,從此將名諱改為黟北麼?而後,他到斷崖下的磐石上等他的母親,不曾料想沒等到母親,卻等來了我。後來與我相愛,直到我被逼婚,他準備與我私奔時又重逢了母親?

這是我唯一能聯想到的。這是故事?還是我的愛情?後來,我去問黟北,真相是我所猜想的這樣嗎?

他閉上眼,緊蹙著眉。緩緩抬起手遮住半邊臉,淚珠兒順著他修長的手臂滾落,與那湖水混在一起。第一次見他落淚,如此軟弱的落淚。

他還是我的黟北嗎?彈指間,曾經我認為最溫暖的峽穀,都在一瞬間變得那麼寂寥,那麼的寂寥。他遲疑了一會兒,艱難的點點頭。像是與什麼抗衡著,似乎連呼吸都困難。

這麼說,的確是這樣了?“那我們還走嗎?”我問他,心中明明已經知道了結果。“她怎麼辦?”他反問我。這,果然是我料想到的。

“那麼,就不走了。本不該逃婚。我說。沒走成功,是神給我們的懲罰。無論試多少次,都走不成功的。”又是我,為我們的驕傲鋪下台階。我猜對了,傳言,是真的。我也猜對了,婆婆是黟北的母親。黟北變成了梓悛,成了婆婆的孩子梓悛。

他忍心看我嫁給則衡,沒有帶我逃走,沒有帶我找尋那紅葉。

母愛,真的如此珍貴嗎?讓黟北變的使我看不清。

黟北,為了能與你在一起丟,我下了我的阿母。為何你,不能為了我丟下一次你的母親?

我做的到,你做不到。

芷汀做的到,梓悛做不到。

則衡來見我了,明明他什麼都比你好。你知道我為何不要他嗎?因為我還想著那紅葉鋪成的夢,那種恬靜。你呢?你不顧一切的愛呢?

婚前,你來找過我。卻不知,明日,我便為人婦。

隻因黟北,你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