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熙鳳正言彈妒意(3)(2 / 2)

以上,是在下對《紅樓》故事、文章綱目的解說。由於才識及篇幅所限,許多奇異盡妙之處未能提及,許多解說失誤或未解明白之處,勢所難免,敬希各位方家指教。

至於紅樓詩歌(包括詩詞、謎語、酒令等)和紅樓故事一樣,也是既可正看又可反看的。不同的是正文大多是敷演的故事,隻在“沒要緊處,閑兩三筆寫正文筋骨”,而詩歌正相反,除兩三筆以瞞人耳目外,都是詳寫內情,申說本旨的(中國小說曆來如此)。尤其是兩首《聯詩》,把散記在《石頭記》一書中的二人的平生片斷,係統地聯結了起來,是書中的精華,是研究《紅樓夢》內情及雪芹梅溪生平的最重要、最直接也最明白詳盡的史料。《詠白海棠》、《詠紅梅花》即是對棠村梅溪的吟詠。而《葬花吟》、《題帕》、《秋窗風雨夕》及《五美吟》、《十獨吟》等,則是孔梅溪感懷身世的作品,曹雪芹隻是拿來穿插在故事中而已!以為那不過是描寫假人,代假人擬製的詩歌,如何切合人物個性,而且總的說來格調不高,是試律之作雲雲,都是不對的。

《蘆雪庵即景》詳寫了北風起後寒冷到來時,即允?篡位後,曹家及他二人經曆的全過程。《中秋夜即景》則詳敘了他二人在人生的秋天,於秋時思春日,在舊夢成灰以後,麵對別人的歡聲笑語,構思擬句回憶自己當年的榮華歲月及後來生活的實況,是絕妙好詞,充分顯示了作者的詩風。因別有專文詳述,這裏就不多說了。

脂硯齋在第一回評說:

出口神奇,幻中不幻。文勢跳躍,情裏生情。借幻說法,而幻中更自多情;因情捉筆,而情裏偏成癡幻。試問君家識得否?色空空色兩無幹。

在第五回評說:

萬種豪華原是幻,何嚐造孽?何是風流?曲終人散有誰留?為甚營求,隻愛蠅頭?一番遭遇幾多愁,點水根由,泉湧難酬。

第十八回評說:

一物珍藏見至情,豪華每向鬧中爭。

黛林寶薛傳佳句,豪宴仙緣留趣名。

為剪荷包綰兩意,屈從優女結三生。

可憐轉眼皆虛話,雲自飄飄月自明。

第二十五回評說:

有緣的推不開,知心的死不改,縱然是通靈神玉也遭塵敗。夢裏徘徊,醒後疑猜,時時兜的上心來。怕人窺破笑盈腮,獨自無言偷打咳,這的是前生造定今生債。

第三十八回評說:

請看此回中,閨中兒女能作此等豪情韻事,且筆下各能自盡其性情毫不乖舛,作者之錦心繡口無庸贅瀆。其用意之深,獎勸之勤,讀此文者亦不得輕忽戒之。

第四十二回評說:

釵玉名雖二個,人卻一身,此幻筆也。今書至三十八(是)回時,己過三分之一有餘,故寫是回,使二人合而為一。請看黛玉逝後寶釵文字,便知餘言不謬矣。

第四十六回評說:

裹腳與纏頭,欲覓終身伴。顧影自為憐,靜住深深院。好事不稱心,惡語將人漫。誓死守香閨,遠卻楊花片。

第五十回評說:

詩詞之俏麗,燈謎之隱秀不待言,須看他極整齊,極參差,愈忙迫,愈安閑,一波一折,路轉峰回,一落一起,山斷雲連,各人局度、各人情性都現。至李紈主壇而起句卻在鳳姐,李紈主壇而結句卻在最小之李綺,另是一樣弄奇。

最愛他中幅惜春作畫一段,似與本文無涉,而前後文之景色人物莫不筋動脈搖,而前後文之起伏照應莫不穿插映帶。文字之奇,難以言狀。

第五十七回評說:

寫寶玉黛玉呼吸相關,不在字裏行間,全從無字句處,運鬼斧神工之筆,攝魄追魂,令我哭一回歎一回,渾身都是呆氣。

寫寶釵岫煙相敘一段,真有英雄失路之悲,知己相逢之樂。時方夜午,燈影幢幢,讀書至此,掩卷出戶,見月依稀,寒風微起,默立階除良久。

第六十四回評說:

五首新詩何所居?顰兒應自日欷?。柔腸一段千般結,豈是尋常望雁魚!

五百年風流債,一見了偏作怪,你貪我愛自難休,天巧姻緣渾無奈。

父母者於子女間,莫失教訓說前緣,防微之處休弛縱,嚴厲才能真愛憐。

第六十九回評說:

寫鳳姐寫不盡,卻從上下左右寫。寫秋桐極淫邪,正寫鳳姐極淫邪,寫平兒極義氣,正寫鳳姐極不義氣。寫使女欺壓二姐,正寫鳳姐欺壓二姐,寫下人感戴二姐,正寫下人不感戴鳳姐。史公用意,非念死書子之所知。

第七十六回評說:

詩詞清遠閑曠,自是慧業才人,何須贅評。須看他眾人聯句填詞時,各人性情,各人意見,敘來恰肖其人。二人聯詩時,一番譏評,一番歎賞,敘來更得其神。再看漏永吟殘,忽開一洞天福地,字字出人意表。

隻一品笛,疑有疑無,若近若遠,有無限逸致。

都可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