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聽見我的話不遵守,我不審判他。我來本不是要審判世界,乃是要拯救世界。———《聖經》新約
吃過晚飯的林少穆手裏拎著下午買的蛋糕和從家裏帶來的一小包紅棗前往劉阿姨居住的86棟樓,這棟樓是正對著工廠大門的一棟3層居民樓,與小區裏別的居民樓一樣都是58年蘇聯援助時期根據蘇聯專家提供建築方案建成的,林少穆家所在的90棟樓和旁邊的91棟樓是第一批首先建成的3層高居民樓,目的是第一時間安排援建西部工業的外省技術人員,林少穆的外公就在其中,外公以前是沈陽飛機製造廠的機修技師,因為參加援建西部工業被調到了b市,在這家全稱為秦光機器廠的工廠裏仍舊當他的機修技師,當時他是廠裏唯一的一個八級工,工資比廠長還高好幾級,所以他是第一批入住居民樓的技術人員,84-89棟樓是第二批建成的,劉阿姨他們家就是這一批入住居民樓的,兩棟樓單從建築材料上就能很明顯看出建成時間的差別,90-91棟樓的牆體是黃泥中加入麻線、頭發等雜物提高粘合度製成的夯土牆,由於建築時間久遠透過幹燥開裂的牆體甚至能看到竹子與木頭搭成的框架,84-89棟樓的牆體是水泥的,自然就沒有這種問題,但是夯土牆體的保溫性能要優於水泥牆體,所以90-91棟樓一直冬暖夏涼,據說這也是蘇聯專家之所以提供這種設計方案的原意,居民樓每層樓有三戶人家,第一層的三戶人家是沒有陽台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很小的院子,很多人把院子周圍砌成了牆搭上頂棚改造成一間小屋,來擴充本就不大的居住空間,劉阿姨家就住在一樓,他家就是把院子改成了一間小房,當年外公在挑選房屋的時候就特意挑選了3樓有陽台的房子,他說喜歡在陽台看外麵的景色,由於三年自然災害食品短缺和當時醫療水平低下等種種原因,外公外婆在住進新房裏沒幾年就相繼去世了,窗外的風景他也沒看幾年,現在陽台外的視野全被一棵泡桐樹遮擋嚴了,什麼風景都看不到了,也還好他老人家去世的早,不用經曆那麼混亂的十年,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老人也算是幸運的吧。
由於居民樓都是沿街建成,根據街道的走勢這幾棟樓就形成了一個扇形的居民小區,蘇聯專家還在居民小區的街道對麵建了一個俱樂部,當時在俱樂部建好之後,蘇聯專家每天下班之後都會有廠裏領導安排的年輕漂亮的女職工陪著在這裏喝酒跳舞,在蘇聯專家撤走以後這裏就成了放映電影與宣傳片的大禮堂,文革十年這裏又成了造反派們排練樣板戲與三句半的革命大劇院,這個俱樂部真就像個戲台一樣,見證著工廠這些年的的變遷,戲台始終沒變隻是演員和劇目變了而已,在居民樓包圍之下有一大塊空地,蘇聯專家又把這塊空地規劃成了一個大操場,這個露天的操場沒有修整過地麵,隻是把原本長在這裏的雜草拔掉了,再橢圓形的圍著空地用磚搭了一圈看台,下雨天這裏就成了一個大的爛泥灘,大家都會舍近求遠繞開來走,誰也不會為了下班快點到家而橫穿操場搞得一身泥水,這幾日一直不見下雨,大操場的地麵被烈日曬得開裂,走在上麵稍快一點都會塵土飛揚,86棟樓到林少穆家所在的90棟樓就需要穿過操場,步行大概10分鍾左右就能到達,路程並不遠,但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家屬區的居民們在吃過晚飯後大多都出外納涼,所以一路上有不少熟人上前與林少穆打招呼,這使得林少穆不得不駐足與他們禮貌性的攀談幾句,無意之中會耗費很多時間,這些人大多都是工廠裏的工人或是同在一個家屬院的鄰居,在工廠裏的工人們那裏林少穆的稱呼是李書記的兒子,這是因為他母親的緣故才這麼稱呼他的,工廠們更多是熟悉他的母親,對於他就不是多了解了,隻是知道二車間黨支部李淑平李書記有這麼一個當兵回來的兒子,對於這種關係大家最多也就是打個招呼或是點個頭作為回複而已,相比之下作為同在一棟居民樓的鄰居來講就要熱情多了,鄰居們大多都知根知底,林少穆所要回答的問題也是多種多樣,一些年長的大叔大媽還是習慣以他幼年時的綽號作為稱呼,張口閉口“小地主”“小地主”的叫著,這綽號的由來是由於林少穆幼年時期體型偏胖的原因,使他看起來虎頭虎腦圓潤可愛,鄰居的大叔大媽們才給他起了這麼個愛稱,可就是這個愛稱在前些年可是相當忌諱的,明白利害關係的大叔大媽們自然不會在那個混亂的時期犯這個忌諱,所以這個珍藏了好些年的稱呼在這時就又被人提起了,林少穆不急不躁的應對著大叔大媽們拋出的問題,好一陣才告了別脫離了人群,來到了劉阿姨所居住的86棟樓樓下,人們往往在解決問題的最後一步時因為顧慮停滯不前,林少穆現在就是如此,站在86棟樓的門洞前卻遲遲沒有了行動,雖然和劉阿姨見麵這件事已經被他在腦海裏排練了很多次,可是事到如今他又打起了退堂鼓,他害怕事情不想預先那樣排練的發展,害怕有什麼突發事件造成影響,害怕劉阿姨一見自己就不停的哭泣,而自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是害怕也好像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