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少穆站在門洞前慌神的時候,劉阿姨推開房門跟他打了招呼:“少穆,發什麼呆呢?進來呀!”。
“哦,我沒有……”林少穆被這突然的問候打斷了思路,一時語塞不知該作何解釋,詞不達意的回答著,就趕忙隨著劉阿姨進了家門,一進屋林少穆就聞到了濃重的香燭味兒,客廳的小立櫃上擺放著王叔叔父子倆的黑白遺像,遺像的前麵是一個盛著半碗大米的小碗,碗上插著燃燒了一半的三支線香,小碗兩旁的燭台上兩根白蠟燭在幽幽的燃燒著,由於香火不斷客廳裏麵煙霧繚繞,借著有些昏暗的燈光看去,使得原本就冷清的房間更添了一絲淒然,多年過去了房間裏都沒有新添置任何家具,就連家具的擺放位置都沒有改變,但是這個他年少時常來的屋子這時卻顯得有些陌生。
“劉姨,我給您買了點蛋糕,您留著明天當早點吃,還有一袋子紅棗,是我媽讓我給您拿來的,吃了好補補血。”說著,林少穆把拎來的禮物放在了客廳裏進門處的飯桌上。
“來就來嘛,還買什麼東西,家裏吃的用的什麼都不缺,下回來可別買了。”劉阿姨一邊說著一邊拎來暖瓶給林少穆衝了一杯花茶。
“剛才我收衣服,老遠就看見你從大操場過來了,遲遲不見你敲門我才說出門看看,一看才發現你在門口愣神兒呢,想什麼呢也不進屋。”劉阿姨把衝好的花茶遞給林少穆問道。
林少穆略顯尷尬的笑了笑沒做回答,隻是整理了一下衣著,隨即走到兩張遺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等到他抬起頭時眼睛已有些微紅了,他輕聲問道:“劉姨,王叔是……”後麵的話他還是沒辦法說完,他知道這會勾起眼前這個女人的傷心事。
“哎,兒子沒了,你王叔他心裏難受,每天喝大酒,結果那天喝多了一口氣就沒上來,送到醫院的時候大夫說是心肌梗塞,搶救了半天人還是沒了。”說完,劉阿姨輕輕地撫摸著王叔叔的遺像,這張照片是王叔叔當選勞模時拍的,穿著白襯衣的他微笑著,顯得是那麼意氣風發,這張照片成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張照片,生命中的美好也就永遠定格在那時。
一時沉默,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站在一旁的林少穆小心的觀察劉阿姨,他覺得劉阿姨的精神麵貌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遠沒有自己憔悴,多年未見的劉阿姨眼角和額頭添了些皺紋,額角也長了些黃褐斑,眼圈有一點兒未退的紅腫,應該是長時間哭泣造成的,皮膚也有些暗黃,這應該是睡眠不好造成的,但是她的眼神卻是清澈的,充滿了繼續麵對生活的勇氣和對未來的憧憬,這是一種經曆過痛苦但終歸釋然的精神,這樣的眼神是自己沒有的,林少穆曾經從鏡子中觀察過自己,他的眼睛裏充滿了絕望和對解脫的向往,對比之下到底是誰更需要安慰呢?想到這些看著劉阿姨林少穆竟愣住了。
“哦,對了,你看我這腦子,有個重要的事兒差點忘了,前些天小於從雲南過來看我,他知道你退伍回來了,留了個電話讓你跟他聯係,說找你有事兒。”緊接著,劉阿姨便走進臥室把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交給了林少穆。
“於廷益,回來了?”林少穆一時有些激動。
“上周三回來了,就呆了一天了,說是有緊急任務就又回雲南了,他現在在雲南邊防總隊上班,你不知道?”劉阿姨回答道。
“退伍以後就沒再見過麵,我回來的時候聽說了他被推薦進了雲南邊防總隊,但是他爺爺去世以後他在這邊就沒有親人了,沒人有他的聯係方式我就沒辦法找他。”林少穆低頭看著紙條,號碼的後麵赫然寫著轉緝毒大隊幾個字。
“小於真是個好孩子,來了就一直開導我,還給我帶了好多解鬱的藥,幫我做家務,忙了大半天連頓飯都沒吃就走了,走的時候就留下這個電話號碼,說讓你務必要聯係他。”劉阿姨說著指了指紙條。
“好的,我明天就去廠裏保衛科給他打電話,劉姨,看您精神挺好的我就放心了,以後家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您就給我打個招呼,別拿我當外人。”林少穆微笑著說道。
“哎,都過去了,我也看開了,有你和小於給我當兒子呢,我要好好的活他幾年享享福。”劉阿姨拍拍林少穆的肩膀也笑了起來。
“那您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我改天再來看您。”林少穆說著把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裝進了上衣口袋,在走出劉阿姨家門時他又回頭看了看桌子上王長軍的遺像,依然想不出要跟這個過去的好朋友說些什麼,又向正準備換鞋出門的劉阿姨搖了搖頭表示不用送了,便在劉阿姨的注視下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