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師(2 / 2)

他轉過頭,亮著眼睛看了我一會,羞澀地抿嘴笑了:“老師,這是送給你的。”

沒等我回神,他已一溜煙地跑出去辦公室。我恍然大悟,心裏一動,許多小事一齊湧上心頭。

課堂上,我下意識地晃晃隻有幾個粉筆頭的粉筆盒,選出一粒較大的。當我吃力地用粉筆頭寫下幾個字後轉過身時,盒裏赫然滿滿一把粉筆。環顧教室,是一片帶著笑意的臉龐。最靠近講台的小鬆低著頭直咬手指頭。那一刻,我忘了“教訓”他們該遵守課堂紀律。

放學了,小偉在我房間裏認真地扇著一碗濃黑的中藥,教我怎樣捏著鼻子喝下藥汁,再喝上一口白開水,衝去中藥的苦味。他那麼自然地當起了小大人,十多包中藥就是在他的鼓勵下順利喝下去的。

一次,小幹部反映,小鴻奇怪地帶了一袋青菜來。小鴻的同桌立即神秘地說:“老師,小鴻說您一個人住在學校,要帶菜送給您,他自己家裏種的。可他不好意思拿出來。嘻嘻……”那天,小鴻紅著臉把菜提回去了。兩天後,我的窗台上放著一包擇好的青菜,洗得幹幹淨淨、水靈靈的……

一張張笑臉,一顆顆童心,仿若這青青翠翠的草葉子,調皮地打開又羞澀地合上。葉子在微風裏輕輕地搖曳著,踏上教壇以來所有的躁動、抱怨,心裏悄然結上的繭皮,都被這草葉輕輕拂拭而去。

這無法言傳的清涼與幸福隻能留與自己細細品味。

因為,我是老師。

每次爸媽的朋友問起我的職業,一聽說我在教書,便連連稱讚著,好啊好啊,教師清閑,工資又穩,女孩子教書最好不過了。每每我總是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所在的學校處於農村,能真正理解教師這個職業的人並不多。我們這兒的家長中有這樣一句話,教師坐書齋,喝熱茶。在他們的印象中,教師除了上課,其它時間隻需要坐著喝茶閑聊就行了。甚至有人這樣幫我們算工資,說是一星期上多少節課,一個月上多少節,工資一平均,每節課是多少錢。把我們算得目瞪口呆,然而麵對這樣的計算,我們除了苦笑,還能做什麼呢。如果不服氣的要跟他們解釋解釋,還不如把精力留著上好一節課。

想起另一個長我幾歲的同事。她的丈夫也在教書,有了一個幾個月大的小女兒,是外人羨慕的幸福小家庭。有一天,她跟我說好幾個月不曾去逛街了,沒時間也逛不起。

見我疑惑,她才細細地說開了。女兒才幾個月大,除了上班時間放在她外婆那裏,每天放學得把她抱回來自己帶。晚上常要睜著眼睛陪女兒玩,白天上班困得直想合上眼皮。就盼著周末能好好睡上一覺。

“家裏的婆婆沒幫你帶?”我看著她憔悴的神情,有些擔心。

不能,公公婆婆在鄉下養了一群豬,他們身子還硬朗,得讓他們掙點自己過活。不然,還得考慮到兩個老人的生活費,我們就顧不過來了。你想想,我和丈夫兩個每月就那些工資,得生活費,得給女兒買奶粉,得給摩托車加油,得給手機繳費,得有一些基本的人際交往。女兒又多事,總發燒,動不動得進醫院。我就巴望著我們兩個大人別再有什麼病,要再有大的支出,就真撐不了了。我可不想借債。

我沉默了,麵對這最現實的核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啊,傳統印象中的老師是清高的,但也有不少人譏諷老師小家子氣的精明,認為教師出手不大方。而其中的尷尬隻有暗暗隱忍。

因為,我們是老師。

離暑假隻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了,妹妹的電話已經來過幾次了。

“姐,這一次該準備好了吧,暑假就到了。快出來見見世麵,你們教師就這點可取啦。”

“還不行,我得繼續教育。”我怕妹妹太失望,盡量放輕了語氣,要知道她已經等了我一個多月了,說要帶我放鬆放鬆。

“什麼?”妹妹的聲音還是高起來,“又學習!寒假說函授,去年說學英語。到底有完沒完!”

我沒告訴妹妹,這遠遠沒完。還有新師培訓,網絡培訓,創新方麵的學習考試,知識經濟方麵的考試,法律方麵的考試……缺一不行,這可全都跟評職稱有關的,要沒過關,將永遠是最低級的教師,嚴重的還有可能導致下崗。無論多累,還是老老實實一科科考完,才能安下心。

學習本是件好事。教育有一句話說得很好,要給學生一滴水,必須有長來水。可惜以上所要求的所謂學習大部分隻留於形式,很少能學到實質性的東西。

其實,有責任感的老師,都懂得提高自我,完善自我的重要性。在工作之餘,無不擠時間汲取知識,充實自己。當自己能以汩汩不斷的清水滋潤學生純潔的心田時,那是教師最幸福的時刻了。這種幸福的價值與妙處,隻有我們能珍視並為之激動。

因為,我們是老師。

或許我們忙碌,但我們充實;或許我們清貧,但我們快樂;或許我們不被理解,但我們心如明境。因為,我們是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