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翻譯家草嬰(1 / 2)

草嬰,原名盛峻峰,1923年生於浙江省寧波慈溪。著名文學翻譯家。1960年任《辭海》編委兼外國文學學科主編。20餘年,筆耕不輟,以一人之力譯完《托爾斯泰小說全集》,包括《戰爭與和平》、《複活》等,共有3個長篇、60多個中短篇和自傳體小說。1987年獲得蘇聯文學最高獎——“高爾基文學獎”。1997年獲中國作協頒發的“魯迅文學翻譯彩虹獎”。1999年獲俄中友協頒發的“友誼獎章”。2002年被中國翻譯工作者協會授予“中國資深翻譯家”榮譽稱號。2011年榮獲“上海文藝家終身榮譽獎”。

“平淡的人做平淡的事。為什麼我用‘草嬰’這個名字?就是因為白居易的那首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我覺得自己很平凡很渺小,好像一棵小草,火燒也好,被人踩也好,一旦有了一定的條件我還是會重新長出來的,我不會隨便地屈服,就像小草的精神。而‘嬰’是小的意思,小草的嬰兒,比小草還要小的意思。”這是草嬰自己對名字的詮釋,也是他人生的真實寫照:他有著小草的精神,樸實、堅韌、頑強……

草嬰的文學翻譯也是半路出家。他學習俄文並終身從事俄國文學翻譯,做一名中俄文化交流的特殊大使,也是一種意外。1937年7月7日,抗日戰爭全麵爆發,同年12月,14歲的草嬰隨家人避難上海。草嬰用父母給的零花錢買下了國內第一次出版的《魯迅全集》。正是受魯迅先生的影響,他想了解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蘇聯的情況,所以決心學俄文。當時,年僅15歲的草嬰在報紙上看到一個蘇聯家庭婦女教俄語的廣告,就根據報上的地址找到那戶人家。這位家庭主婦想帶份家教,貼補家用,想不到很快就有人找上門來,並說1塊錢學1個鍾頭。可是,草嬰想一想無奈地告訴她,父親每個月隻給他5個銀圓的零花錢,隻能一個星期學一次。盡管這位啟蒙老師連連搖頭,說每周學一次太少了,前邊學幾個單詞後麵又忘了,但是草嬰還是堅持這樣,稱自己沒錢。這位老師沒有教材,也不知道怎麼教學生,隻是讓草嬰到淮海路書店去買哈爾濱出版的俄語教科書《俄文津梁》,便根據那本教科書教草嬰讀:“這是什麼?這是杯子。”她念一句,草嬰跟著念一句,連字母都沒有教過。回家後,草嬰就把老師教的句子反複地讀,直到滾瓜爛熟。就這樣,他白天在中學念書,晚上回家自學俄語,在學俄語的四五年中,沒看過一次電影、沒出去玩過一次,分分秒秒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後來,他得到地下黨員薑椿芳(也是日後中國大百科全書的創辦人)的幫助,俄語水平有了較大長進。1941年,盛峻峰給自己取了一個筆名“草嬰”,正式踏上文學翻譯之路。

草嬰的文學翻譯道路可謂是禍福相依。草嬰的第一篇譯作是普拉多諾夫的短篇小說《老人》。1955年,草嬰翻譯了蘇聯女作家尼古拉耶娃的小說《拖拉機站站長和總農藝師》,先在《中國青年》雜誌上分兩期轉載,接著又印了單行本,第1版就發行了124萬冊,打破了翻譯小說印數的紀錄。不幸的是,他的事業剛剛有所發展的時候,狂風暴雨式的“文化大革命”來臨,他的譯作成了“修正主義的大毒草”,誰叫他翻譯肖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一個人的遭遇》?各級報紙鋪天蓋地地說肖洛霍夫是蘇修文藝的鼻祖、人民的死敵。草嬰成了蘇修反動派的吹鼓手,脆弱的生命麵臨了一次又一次侮辱,好像走進了一道道“鬼門關”。好心的朋友都勸他把肖洛霍夫和托爾斯泰的原著和一些外文書籍統統銷毀,或者送到廢品回收站去。草嬰卻堅決地搖搖頭,他割舍不下心中的那份愛,甘心忍受被批鬥、隔離。1969年,草嬰被派到農村割水稻。有一次,他十二指腸大出血,五天五夜滴水不進。後來被送進醫院,胃切除了四分之三才保住性命。1975年1月,52歲的草嬰被趕往一個建築工地搬運水泥。當時他體重隻有90斤,卻要扛100斤的水泥包。有一天傍晚,扛了一包又一包水泥的草嬰,站在卡車邊等候搬運,人還沒有站穩,車上的人卻鬆了手,水泥包壓到他身上,“咯噔”一聲,人昏迷了。十二節胸椎壓縮性骨折。不好用繃帶,也沒有藥,他又是“牛鬼蛇神”,沒資格住院,隻好回家躺在木板床上,一動也不動,隻要動就痛入骨髓。這一躺就是半年多,他每天都給自己打氣,“活著,活著,堅持,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