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話,他隨便翻開本本的一頁讀了起來:
1987年6月3日,愛妻割麥子,在田間昏倒;
1987年8月4日,愛妻胃疼,卻拔豬草兩筐;
1987年8月20日,愛妻回娘家,為省6角車票錢步行30裏;
1987年9月17日,愛妻推車交公糧累極,回家沒吃飯即睡倒;
……
念著念著,李傳嵯泣不成聲。一屋人均大慟。
隨後,李傳嵯就把本本燒了,燒得紙灰上下翻飛。
出殯的第二天,野槐溝小學又恢複了正常教學秩序。八點整,李傳嵯準時敲響了上課鍾。鍾聲響畢,三位老師各就各位,哇喇哇喇講起課來。
李明遠剛抑揚頓挫地領讀了一遍新課文,忽見支書李明德在門口向他招手。他心裏咯噔一跳,便扔下課本走出去了。
門外還站著好朋友鐵盒,一見他眼睛躲躲閃閃。
李明德拉長臉說,“明遠,村兩委研究了,由鐵盒接替你幹教師。”
李明遠腦殼轟地一響,忙問:“那我呢?”
“你?”支書冷笑了一下,“當記者唄。”
“我……”小夥子剛想分辯,支書已經抬腳走了,他瞅瞅鐵盒說:“夥計,你真行啊。”
鐵盒說:“也不是我有意爭了你的,能怨我麼。”
“這些王八蛋!”李明遠狠狠地罵一聲,便灑一路眼淚跑回家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他帶著兩個腫眼泡,一大早就來到了村後大路邊站著。等了半個來鍾頭,就見雲鶴滿麵春風飛車而來。見到李明遠,姑娘滾下車來急煎煎吻了他一嘴。吻完端詳一下心上人,問他眼是怎麼啦,她心上人答道:為構思一篇稿子,熬了個通宵達旦。
李明遠就領雲鶴回了家。進門後,雲鶴嘴巴甜甜地叫大伯大娘叫哥哥嫂嫂。但不知怎的,這些人對她的笑都幹巴巴的,像是好不容易才製造出來。
但一對戀人不在乎這些,除去吃飯,整整一天都廝混在廂房裏。李明遠依舊引用名人名言談理想談人生,談一會就去平息平息姑娘的激情。
到了晚上,李明遠去對二嫂說:“二哥不在家,讓雲鶴跟你一起睡吧。”
二嫂當即拒絕:“俺不。讓她在俺床上想著你打滾,毀了鋪蓋咋辦?”
大嫂在一旁說:“都成一對舊家夥了,還假裝正經。”
李明遠也就不再固執己見了,就讓雲鶴睡在自己屋裏。
第二天是星期一,雲鶴起床後說:“俺下午再走,今上午去聽聽你的課。”
李明遠一聽忙說:“我講課水平一般化,沒啥聽頭。你就在家看看書吧。”
姑娘把眼一乜斜:“還謙虛。咱們互相學習,比翼雙飛嘛。”
李明遠見瞞不住了,就羞羞答答說了實話。雲鶴一聽,把小嘴張了半天,隨後就趴在桌子上不抬頭。李明遠在她耳邊說了許多話,表示自己決不會被挫折壓倒而是要衝破困境再度崛起,但姑娘還是不抬頭。
等她終於抬起頭,卻摸起小包要走。李明遠挽留她再住一天,她說這怎麼能行,教學工作是不能耽誤的。
李明遠隻好讓她走。送到村後分手時,小夥子語重心長地說:“嘉麗夫人有句名言:女人重視愛情甚於她的生命。”
雲鶴老師卻像沒有聽見,騎上車就走,一次也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