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快掏錢!”車停後,削尖鼻梁前後穿行,用刀砍架上的行李。不知為什麼,光頭濃眉奪過矮子手裏的刀,砍在一個穿黑褲衩的乘客的胳膊上。他捂著胳膊,血漫指縫,另一隻手哆哆嗦嗦地把錢遞給光頭。
“錢!”削尖鼻梁“咣”地一刀砍在“流氓”的靠背上,泡沫翻綻,露出彈簧。
“我、我……”孫教授指著頭頂的行李,他想說我身上隻有50元錢,其他錢在旅行袋裏。同時他希望他們不要搜身,假如票據消失,就無法在單位報銷。
“流氓”高高舉著200元錢,仿佛他事先知道這次打劫。孫孜趕忙把50元掏出舉起。削尖鼻梁扯過流氓的錢,又去搶前座舉起的錢。
這時——整個車廂已是一片哭喊聲——“流氓”突然攥住削尖鼻梁握刀的手,用頭撞在他麵門上。就一瞬間的事,刀已在“流氓”手裏,削尖鼻梁捂著鼻子臥在後一排乘客——即兩個姑娘的懷裏。姑娘們像觸電一樣揚臂尖叫。
“流氓”一把扯過削尖鼻梁衣領,後者一隻眼睛已腫得睜不開了,鼻子歪斜,上嘴唇豁裂淌血。“流氓”用臂箍住他脖子,舉刀對前麵說:“把刀扔到窗外!”
矮子想扔,瞅光頭濃眉,沒敢。
“聽見沒有!”“流氓”這聲大吼把全車人都嚇得堵耳。光頭一哆嗦,鐵棍竟掉在地上。矮子把刀扔出窗外,接著把另一把刀也扔出去。
“關車門,開車!”流氓說。
削尖鼻梁在“流氓”懷裏發出奇怪的呻吟。“流氓”低頭,見他翻白眼兒,便鬆鬆胳膊。孫教授感歎,“流氓”不愧是流氓啊,一對仨。教授開始對“流氓”產生好感,雖然不應該產生這種好感,他們不過是黑吃黑,但“流氓”畢竟很勇敢。
“把我的鞋帶解開。”“流氓”把腳踩在椅子上,對孫教授命令。孫孜低頭欲解,又停住。你憑什麼命令我,你也不是劫匪。孫教授轉臉,雙臂抱攏。
“勞駕哪位把我鞋帶解開?”流氓“問左右,他們紛紛轉臉。”你解。“流氓”說。削尖鼻梁蹲下,頭頸被“流氓”端著,摸索索解“流氓”的鞋帶。“流氓”執刀,鷹視前麵的光頭和矮子。鞋帶下來了。“臉朝下趴下!”流氓“一腳把削尖鼻梁踹得雙膝下跪。他趴下了,背剪手讓”流氓“綁。”流氓把刀塞進座椅下,弓背,一腳踩在削尖鼻梁的腰,眼瞟光頭,用鞋帶係住削尖鼻梁的兩隻拇指。
光頭果然衝上來,這一點教授早料到了。“流氓”躍起,雙手把住兩側的行李架蕩平身體,一腳蹬在光頭濃眉的臉上。光頭直挺挺地仰跌過去,“流氓”又降落在削尖鼻梁身上,把他拇指綁緊。然後,拽著他頭發往前走。光頭已經站起來,正要衝,“流氓”用削尖鼻梁的頭撞他。光頭打出的幾拳都被削尖鼻梁領受,他仰麵嚎叫,頭發被“流氓”揪著。“流氓”有一腳終於踢在光頭臉上,他踉蹌坐地,雙眼失神。“流氓”一箭步連連出腳踢在他臉上胸上,光頭頹坐,像隻麻袋一樣。
“別打了!”前排婦女驚叫,她們看不下去了。“流氓”詫異地看她一眼。“流氓”的眼睛裏沒有凶殘,也沒有憐憫,什麼都沒有。孫孜想,這家夥一定是黑社會的頭頭,經常搞這種毆鬥的。
“流氓”擦汗,點煙。他點煙竟哆哆嗦嗦,原來他也害怕,或太累。“流氓”命令矮子用另一根鞋帶把光頭綁上,然後試試鬆緊。削尖鼻梁和光頭背對背坐在前邊,臉上帶血。矮子驚恐站立,“流氓”若無其事地抽煙,我看你怎麼處理他們,孫孜想。“我的錢,50元錢。”孫教授記起此事,對“流氓”喊。“流氓”顯然用不滿意的眼光白了教授一眼,孫孜不好意思了,說:“一會兒再說。”
前方檢查站,停,“流氓”下車,比比劃劃,又掏出證件,很激動。檢查站的人不睬,把司機喊下,收錢了事。“流氓”沮喪地上車。估計他想把這幾個搶劫犯送給他們,人家不要。
這地方也是,孫教授想。沒什麼城鎮,也見不到公安,又沒有醫院。他想起前麵胳膊被砍、穿黑褲衩的人。此人把上衣撕成條兒,一圈一圈地纏著傷口,傷口已經黑紫板結。
光頭突然喊:“老子撒尿!”流氓踢他一腳,光頭還喊:“老子就是要撒!”
“流氓”——此刻他成了看守——隻好把削尖鼻梁係在椅子腿上,帶光頭下車。車下,光頭要鬆綁,“流氓”不許。光頭鬧,“流氓”站在他身後,給他解褲扶持。尿完,流氓一件件為光頭係好。剛上車,削尖鼻梁喊:“我也撒尿。”“流氓”說:“往褲子裏撒。”過一會兒,真有尿水從削尖鼻梁身下流出一攤。
太不像話,孫教授閉上眼睛。遇劫,又和尿騷搞到一塊兒,況且車上還有女人。教授覺得“流氓”沒有把事情辦好。
“老子拉屎!”光頭又喊。車上幾個人笑了。“老子拉給你看。”
“流氓”置之不理。
光頭吼:“讓老子下車,拉屎。老子憋死了。”
車上有人說:“讓他下去拉!”
“流氓”詫異地看大夥,有點傻了,這成了他一個人的事。他領帶光頭下車。他們爭辯,然後“流氓”給他鬆綁。光頭指車後,“流氓”指車前。光頭在眾目睽睽之下拉屎,屁股白得晃眼。
“嗷——”,這是車上削尖鼻梁發出的聲音,他不知啥時弄開了綁拇指的鞋帶兒,從座下摸出剁肉刀衝到車下。
“流氓”嚇得一愣,剛閃過劈來的刀,脖子已被虎躍躥起的光頭用胳膊勒住。削尖鼻梁掄刀轉圈,但無處下刀。光頭前後裸著跟“流氓”廝打。可能光頭破褲子纏腿,被“流氓”從頭頂摔出去,躺到亂石上齜牙。
“流氓”開始和削尖鼻梁對峙。削尖鼻梁仇大,剛才讓“流氓”打得夠慘。他倆前後躍躍,誰也不敢貿然動手。
“矮子下車!”削尖鼻梁喊。
“你們幫我!”“流氓”喊。
但無人下車,包括矮子。他正露半截腦袋,趴車窗上偷看。
這時一塊飛石砸在“流氓”後腦上,光頭扔的。“流氓”身子一晃,刀劈過來。孫教授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半截胳膊已經落地。啊?“流氓”的胳膊!他們還廝打,“流氓”好像挨了幾刀,但看不清傷口,被血流浸沒了。刀被“流氓”奪下扔得很遠。削尖鼻梁被“流氓”踢了好幾個跟鬥,臉上流血。然後是光頭和“流氓”手握著鵝卵石對砸,隻見光頭雙手抱著腦袋,腳下像喝醉了一樣。“流氓”還在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