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人 廣州事
作者:江冰
江 冰 中國小說學會秘書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常務理事、廣東省當代文學學會副會長、廣州市文藝批評家協會副主席、中國小說年度排行榜評委。曾為文藝評論雜誌主編,報紙高級記者。現為廣東商學院人文與傳播學院副院長、教授,80後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目前主要研究“80後”文學與文化,主持80後國家社科基金課題,相關論文被《新華文摘》全文轉載,入選新世紀本領域最有影響的35篇論文。入選中國作家協會新銳批評家。
年底,《廣州文藝》雜誌社在南沙開會,各路人士聚談都市文學。老話題,新形勢,有理論,有實踐,很是熱鬧。不過,到底有沒有都市文學?居然也有質疑。理由是幾十年以來的反城市思潮,城市在原有意識形態的價值判斷中,總有不光彩不潔淨的一麵,總有落後乃至反動的一麵。還有一個理由,都市文學就是貴族文學,沒有貴族就沒有都市文學,法國文學就是典範,中國作家張愛玲、曹禺、白先勇寫的幾部作品就是貴族,但當代中國沒有貴族。話說的很大很肯定也有幾分書卷氣,給我印象,也促我思考。
我們的文學批評,除了依據史料和理論之外,其實生活這本大書不能忽視。實際的情形,我們早在唐宋時代就有了與鄉村截然不同的城市,你看被上海世博會做成巨型屏幕畫麵的《清明上河圖》,你看宋元話本裏對繁華都市生活的描述。就說貴族吧,北京城裏離我們並不遙遠的滿清皇族,當代作家劉心武、葉廣芩的筆下清晰可見舊時的風采;還有上海城裏的巨賈大商,那種氣派,那種轉向市民階層的“作”——從王安憶小說到江蘇台“非誠勿擾”電視欄目裏聞名一時的上海作女,以及2011年10月熱播的電視劇《雙城生活》中活靈活現喝清咖的上海母親——那個演員據說是廣州珠影的張小磊,寧波籍人士,我看這個演員要紅,因為喝英國咖啡就是上海城氣質的一部分。
回到廣州,前兩年廣東省話劇團上演的《十三行》那幾位曾經富可敵國的潘氏家族和伍氏家族,他們都曾風雲一時,叱吒世界,活躍在商界政界,周旋於各國洋人。美國人亨特於1825年至1840年曾在廣州生活,他這樣描述潘家在廣州泮塘的住宅:這是一個引人入勝的地方,外國使節與政府高級官員甚至與欽差大臣的會晤,也時常假座在這裏進行。居處古樹參天,花草遍地,小橋流水,亭榭樓閣,園林裏更有孔雀、鷺鷥、以及美麗的小鹿在歡跑跳躍——這大概也算當年廣州這座城市豪華一景吧?他們算貴族嗎?與世襲製的老貴族區別何在呢?我少年時在福州長大,那裏的“七坊三巷”給我極深印象,中學生的我在“文革”後期的70年代就有一個明確的概念:除了權貴和軍人外,還有住在黃巷、陳巷、宮巷裏的同學,他們有家底、有文化、有一種你說不出來的氣派與風度,我清晰地記得當年去一個有東南亞巨商背景的同學家,第一次看到一房間陰沉中透露深厚光澤的老家具,以及他家舊時代氣派的老人時的那種震撼——錢、財富,在幾代人中可以發生奇妙的作用,那可能就是與城市與貴族與文化有關的東西吧?何況廣州原本就是一座有兩千多年曆史的古城,豈能沒有自身的氣場和精神?盡管有“文革”浩劫,盡管有野蠻拆遷,盡管有無數沒文化的不斷抹煞——結論自在:中國大陸有城市有都市,當然也就有都市文學。責任不在現實不在腳下的這塊熱土,在我們的這些文化人。2011年11月與作家閻連科同行赴美,一路漫談,我最欣賞他的態度就是多從作家自己內心找原因,而不是怨天尤人。按他的話說,現實中有一扇窗戶沒有推開,其實作家的心靈裏也有一扇窗戶沒有推開——城市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2012年,我們依舊關注城市。
因此,在我主持的“廣州人、廣州事”專欄裏除了保持去年三個小欄目外,增加一個小欄目:城市記錄。主要是對廣州的記錄,同時也可以是雙城記和多城記,即落筆在其他城市與廣州的比較,可以是一座城市,也可以是多座城市,涉及城市的方方麵麵,或具象,或抽象,或日常,或精神。總之,隻要言之有物,有益可讀,我們都歡迎賜稿。我個人期望對中國的城市有一個由淺入深由表及裏的認識,現成的西方理論可以借鑒,但更加重要的是我們對眼前城市生活的觀察與判斷,匆匆忙忙地跨越現實忽視事實,省略了事實判斷,就直接進入價值判斷的做法,我愈來愈覺得不可取。學者曾大興教授關於花城的議論就是著眼於生活,一腔熱誠躍然紙上,其情也真,其意也切,我深以為然。不過,廣州的師奶到菜市場買花,倒是有傳統的,因為買花是日常活動,十分平常自然,與文人小資的浪漫尚有區別,家常就是花城的精神氣質之一啊!塗燕娜的采訪真實自然,是相對沉重的話題,來自鄉村的人們如何融入這座大城,其路漫漫,艱辛加倍,是現實問題,也是文化問題,更是中國當代的城市問題,願大家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