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言簡意深――文理性(1 / 1)

裁判文書說理要充分並非繁長就好,而是要文約意深,言簡語精,褒貶恰切,格調莊重。感人心者,莫乎情;動人情者,莫乎言。表達不精,用意不確,則無文理性可言。說理之精辟,也要文采之美妙。難怪唐宋科舉取士要試判三條,還要“文理優長”。評判論理中,無不有褒貶之言詞,揚善懲惡之情懷。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論及類似“判詞”時講到:“眚災肆赦,則文有春露之滋;明罰敕法,則辭有秋霜之烈”。意指對於過錯,要赦免時,文字如春天雨露般地滋潤溫和;如要彰明刑罰,用法整敕,那文辭就像秋天嚴霜那樣凜冽無情。說理中要注重文理性,準確語言,精練文句,則會加強說理的說服力、生動力、透心力,形成個人文風語言特點,以克服千案一篇的套話、空話現象。

(一)簡明性

以明代《喬太守亂點鴛鴦譜》的判詞為例。這個故事很簡單,講的是孫寡婦之女許配給劉老漢之子,不料老漢之子身染重症,劉老漢再三懇求完婚,孫寡婦讓其子喬裝女兒出嫁,新人拜堂時,劉老漢怕兒子身體不支,讓女兒代其子行禮。洞房之夜,假已成真。但劉之女,已許裴家;孫寡婦之子,已同徐家訂婚。孫劉鬧上公堂,徐裴聞訊趕來討說法。且看喬太守妙判:“弟代姊嫁,姑伴嫂眠。愛女愛子,情在理中一雌一雄,變出意外。移幹柴近烈火,無怪其然;以美玉配明珠,適獲其偶。孫氏子因姊而得婦,摟處子不用逾牆;劉氏女因嫂而得夫,懷吉士初非炫玉。相悅為婚,禮以義起;所厚者薄,事可權宜。使徐雅別婿裴九之兒;許裴政改娶孫郎之配。奪人婦人亦奪其婦,兩家恩怨,總息風波;獨樂樂不若與人樂,三對夫妻,各偕魚水。人雖兌換,十六兩原隻一斤;親是交門,五百年絕非錯配。以愛及愛,伊父母自作冰人;非親是親,我官府權為月老。已經明斷,各赴良期。”這份區區192字的駢體短判,卻給人以極大的藝術享受,動人情懷,美詞溢口,妙不勝收。有人評價道:短短百餘字,其間有調侃有幽默,有欣賞有憐惜,有理解有寬容,有諷喻有勸導,有倫理有人情,有威凜有恩義,既不失情,又不違法,且不壞俗,更不悖理,詞句美奐,語義昭彰,文采斐然,簡直可以說是人看了人愛,鬼讀了鬼喜。裁判文書的語言要做到簡明扼要,樸實無華,但並非索然無味。倘若裁判文書言枯燥乏味,說而無理,則人不愛讀,豈能感人情懷,教化息訴呢?倒如,在審理漢奸周佛海一案時,周稱抗戰中做過有利於政府之事,企圖獲得寬大。判決書對此駁道:“縱樹微功,難掩巨過;偶施小惠,莫避大辜”。僅僅16字,簡練而有力,得體而服人。故筆者提倡言要簡,而意要深,也即簡明性。

(二)情深性

說理無情,不能體現人文關懷,不能體現以理服人,以情動人,依法治人,就不能做到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相統一,就不能達到服判息訴“案結事了”的目的。言情講理,就是法官通過審判,對案件形成的是非判斷,善惡評價作出的內心確信。文書中有法、有情、情深意切、法明理通,就自然增加了服判息訴的親和力。如於成龍所作的“婚姻不遂之妙判”,開篇寫道:“關雎詠好逑之什,周禮重嫁娶之儀。男歡女悅,原屬恒情;夫唱婦隨,堪稱良偶。”言男女之情寫得文采飛揚。再如我延安革命老區1942年一份離婚案二審判決。主文,上訴駁回;事實(略);理由“查侯丁X神經錯亂,不識五以上之數,不知自己之年齡,更不知男女之樂及夫妻之情,且患有羊角風病,現已當庭證明。上訴人謂侯丁X年輕力壯,並無不治之症,顯屬遁詞。而欲以侯丁X之侄與侯張氏為嗣子,亦何能彌補侯張氏終身幸福之缺陷,侯張氏結婚以來,苦惱九年,侯丁X病愈無望,自念青春瞬逝,前途悲觀,要求離異,實出諸不得已之衷心。更何得指為張明教唆圖財。原判依邊區婚姻條例第十一第二款、第十一款之規定,判決侯張氏與侯丁X離婚,於法於情均無不合,本件上訴為無理,故判決如主文。”闡明理由頗具特色,說理透辟,一針見血,情、理、法俱在,令人折服,於今仍不失借鑒意義。

(三)短悍性

裁判文書要有文理性的另一個特點,要注意說理時的句式特點,以筆者審判實踐製作文書的經驗來說,說理要多用短句,多用簡明的文言句,多用並列,轉折、遞進複句。但也有觀點認為多用散句,多用緊句。散句可使語言生動活潑,氣勢貫通,節奏鮮明。緊句中可出現長定語、長狀語,或者句中成分結合緊湊,停頓較少或不停頓,語勢緊迫。

總之,不論用什麼句式,都要體現文書簡明、貫通、文理的特點。因人而異,因案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