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多菲
是我嗎,有一個時期/以為生活隻是詛咒?/是我嗎,夜的幽靈似地/在地麵上漫遊?/慚愧之火燃著/把我的臉燒紅了!——/生活多麼甜蜜/世界多麼美好!
消逝了,我的奔放的/青年時代的狂風/盡向我微笑著/蒼天的藍藍的眼睛/好像是母親們/向著她們的孩子微笑——/生活多麼甜蜜/世界多麼美好!
——裴多菲
這青年的手臂拿起琴來/他的琴彈出了他的心情/這烈火的心情飛行著/像鳥兒張著歌的翅膀飛行。
這奇妙的歌飛上天空/又把光榮的星帶到世間/它為了詩人的額頭/編成了星光的冠冕。
但歌的甜蜜卻是毒藥/這詩人撥動了琴弦/彈出他的心的朵朵鮮花/就是他生命的寶貴的時間。
心情的火焰變了地獄/他自己成了火焰的犧牲;/隻有一小枝的生命之樹/依傍著他在大地上留存。
——裴多菲
我又聽到了雲雀唱著/我已經全然將它忘記/唱吧,你春天的使者!/唱吧,親愛的,這使我歡喜!
上帝!這多麼感動了我/作戰之後,這甜蜜的歌唱/啊,正如清冷的流水/洗濯著焦灼的創傷。
唱吧,囀鳴吧,親愛的小鳥!/使我記起來了,這聲音/我不僅是殺人的工具,兵/我也是一個人,一個詩人。
你的歌聲使我記起了/記起了愛,記起了詩/也記起這兩位女神的祝福/在過去、在未來的日子。
——裴多菲
鬥爭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思想/心為了自由/而流血的鬥爭!
全世界隻有唯一神聖的東西/隻有它,值得用我們的武器/去挖掘我們的墳墓/為了它,我們應該流血;
這神聖的東西就是自由!/一切為了別的目的/而犧牲了的人們/都隻是瘋子。
全世界的和平,和平/但不要暴君隨意賞給我們/唯有自由的神聖的手/才能給我們和平。
——裴多菲
美利堅,你更加幸運/不像我們的古老大陸;/你沒有傾圮的宮殿/沒有玄武岩/在你的內部/既沒無用的回憶/也沒無謂的爭吵/幹擾你,當你生氣蓬勃。
好好利用眼前的時光!/你的孩子們要是做詩人/願他們交好運,幹萬/別去寫騎士、強盜和幽靈。
——歌德
本國既沒有自由可爭取/為鄰國的自由戰鬥!/去關心希臘、羅馬的榮譽/為這番事業斷頭!
為人類造福是豪邁的業績/報答常同樣隆重/為自由而戰吧,在哪兒都可以!/飲彈,絞死,或受封!
——拜倫
你是不眠者的太陽,憂鬱的孤星!/顫栗著,你清輝遠射,淚眼晶瑩/展示著你無力驅除的茫茫暗夜/你多像記憶中縈回不去的歡悅!/“往昔”,那異日的光波也熒熒閃射/它柔弱的光華卻沒有一絲溫熱/“憂傷”伴守著、諦視著這暗夜的幽光——/清晰,卻遼遠,晶亮,卻這樣冰涼!
——拜倫
去吧,你濃豔的景色,你玫瑰的園圃!/讓富貴的寵兒在你們那裏遨遊;/還給我巉岩峻嶺——白雪的住處/它們早已獻給了愛情和自由/喀利多尼亞!我愛慕你的山嶽/盡管皚皚的峰頂風雨交加/不見泉水徐流,見瀑布飛瀉/我還是眷念那幽暗的洛奇納伽!
——拜倫
啊,暴風雨後殘留的烏雲!/你獨自曳過了明亮的藍天/唯有你投下了憂鬱的陰影/唯有你使歡笑的日子不歡。
不久以前,你還遮滿了蒼穹/電閃凶惡地纏住你的軀體/於是你發出隱秘的雷聲/把雨水瀉滿了幹渴的大地。
夠了,躲開吧!時令已變換了/土地已複蘇!雷雨消逝無蹤;/你看那微風,輕輕舞弄著樹梢/正要把你逐出平靜的天空。
——普希金
我的白晝晴朗,我的黑夜幸福/當我彈起詩琴,人民都向我歡呼/那時我的歌是空氣和火焰/煽動一些美麗的熱烈的情感。
我的夏天還在開花,可是我已經/把收獲向我的倉庫裏運送——/許多事物使世界這樣可貴、可愛/可是這些事物我如今就要離開。
樂器從我的手裏落下。那隻酒杯/我曾經愉快地放在驕傲的唇邊/如今它打碎了,碎成許多碎片。
神啊!死亡是多麼醜惡可悲!/神啊!在這甜美親切的人間/生活有多麼親切,有多麼甜美!
——海涅
我想——我想開放我的寬闊的粗暴的嗓音/唱一支野蠻的大膽的駭人的新歌;/我想拉破我的袍服,我的整齊的袍服/露出我的胸膛、肚腹、肋骨與筋絡;/我想放散我一頭的長發,像一個遊方僧似的/散披著一頭的亂發;/我也想跣我的腳,跣我的腳,在攙崖似的道上/快活地,無畏地走著。
我要調諧我的嗓音,傲慢的,粗暴的/唱一闋荒唐的,摧殘的,彌漫的歌調;/我伸出我的巨大的手掌,向著天與地,海與山/無饜地求討,尋撈;/我一把揪住了西北風,問他要落葉的顏色/我一把揪住了東南風,問他要嫩芽的光澤;/我蹲身在大海的邊旁,傾聽她的偉大的酣睡的聲浪;/我捉住了落日的彩霞,遠山的霧靄,秋月的明輝/散放在我的發上,胸前,袖裏,腳底……/我隻是狂喜地大踏步地向前——向前——/口唱著暴烈的,粗傖的不成章的歌調;/來,我邀你們到海邊去,聽風濤震撼天空的聲調;/來,我邀你們到山中去,聽一柄利斧斫伐/老樹的清音;/來,我邀你們到密室裏去,聽殘廢的/寂寞的靈魂的呻吟;/來,我邀你們到雲霄外去,聽古怪的大鳥/孤獨的悲鳴;/來,我邀你們到民間去,聽衰老的,病痛的/貧苦的,殘毀的,受壓迫的,煩悶的,奴服的/懦怯的,醜陋的,罪惡的,自殺的——和著深秋的/風聲與雨聲——合唱的“灰色的人生”!
——徐誌摩
山,我不讚美你的壯健/海,我不歌詠你的闊大/風波,我不頌揚你威力的無邊;/但那在雪地裏掙紮的小草花/路旁冥盲中無告的孤寡/燒死在沙漠裏想歸去的雛燕——/給他們,給宇宙間一切無名的不幸/我拜獻,拜獻我胸肋間的熱/管裏的血,靈性裏的光明;/我的詩歌——在歌聲嘹亮的一俄頃/天外的雲彩為你們織造快樂/起一座虹橋/指點著永恒的逍遙/在嘹亮的歌聲裏消納了無窮的苦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