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其實,這二者之間並非是水火不相容的,總是能找出讓大家都滿意的辦法的。現在的關鍵,是我們做領導工作的同誌不能掰瓣子。大田呀,你作為一個公司的負責人,當然要考慮企業的效益,這很好理解。但秦市長為了全市的一盤棋,也必須要審時度勢當機立斷,對此,你也應該給予理解。還有胡局長,你想過沒有,塞上的經濟已經夠讓市領導撓頭了,如果再屢屢出現上訪的,壓力會是多麼大呀,哪還有精力做經濟工作呀。

胡局長點點頭說:是,馬書記說得很對。咱們市經濟欠發達,市領導為此費了很大精力。

秦寶江毫不客氣地把他的話打斷。秦寶江說:你也別在那繞詞兒啦。自打出了事以後,老胡你就一直也沒個明確的態度。你不就是想誰也不得罪嗎?弄個調查報告,一會兒一個樣兒,直到今天你也沒個準說法,你這個調查組長是怎麼當的。今天,當著馬書記的麵,我要說的還是那句話,小柳條就是個傷農事件,我們必須上升到這個高度來認識。隻有大家思想都統一到這點上,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馬書記喝了口茶,問田元明:大田呀,你有什麼看法田元明說:我不同意這個結論,小柳條的問題,主要出在製種協議的簽定和落實上,還反映在少數人與多數人的利益的衝突上。事情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我認為已經不完全是願意製種與不願意製種上,而是有人借此做文章,有意將事態搞大,把事情搞亂。

秦寶江拍了一下茶幾問:田元明,你說話要負責任!你說,是誰在做文章?是誰有意把事態搞大,把事搞亂?

田元明說:現在我還不能說,但我早晚是要說的。

秦寶江說:你要有證據,你現在就說。我看你純粹是為自己推卸責任。明明是你翻了農民的地,把農民惹翻了上訪。你收不了場,就想把水攪渾,把責任往旁人頭上扣。難道,你是說市政府、是我在把事態搞大、搞亂?

田元明說:從你們說的那封信和照片,我越來越認準,這裏麵絕對有人在組織在安排在操縱。一個農民,在上訪過程中1袋裏的手機不停地響,不停地在請示下一步的行動,這說明什麼?再說那照片,甭說柳河鎮,恐怕青遠縣都沒有那種高科技,把人腦袋和身子移到一起。這照片起碼是在市裏製作的,馬書記,我請求公安局介入,把人查出來,後麵的貓膩就都清楚了。

秦寶江說:田元明,你也太狂了吧,你還要指使馬書記,你要把身份擺正,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馬書記擺擺手說:慢著慢著。剛才田元明同誌說的情況很重要,是應該考慮一下,上訪的人打手機請示,你是跟誰請示?另外,這種照片的出處也是得查。今天他們製作個大田的,後天沒準就做個大山的,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老胡啊,你馬上把公安局長給我找來。

秦寶江說:還是讓專家分辨一下真假吧。那個女人,我見過,是青遠的一枝花。田總經理不是給她擔保一百萬嗎,聽說都讓法院劃走了,你作何感想,又如何解釋?

田元明再也忍不住,啪地把茶杯摔了,他說:秦市長,那天晚上在青遠,你摔了兩個茶杯,把郎山停了職,把我也給毀了個夠嗆。那時,我念你是領導,我不能再說什麼了,一口氣咽肚子裏,忍了。但是今天可不同了,你侮辱我的人格,你要負責。往下,我一是要打官司,小柳條和照片匿名信同時打,不追個水落石出,我絕不罷休。二呢?打完官司,田園公司就搬家,離你塞上遠遠的,你還想收幾千萬稅,一分錢也別想得!

秦寶江啪地也摔了杯,他喊道:田大棒子,你別脅我!有你過年,沒你一樣過年!沒你塞上還過不下去啦?沒誰都一樣過!你滾!滾得遠遠的!打官司,你打個尿!你要在這兒能打贏,我把眼珠子摳出來,讓你當泡踩!

馬書記大驚失色,猛拍茶幾說:不像話,太不像話啦!怎麼這麼粗魯,怎麼當著我的麵就吵架!像話嗎!

黃秘書推門捂著手機說:秦市長,蘇副省長的電話。秦寶江說:不接。

馬書記趕緊說給我,就把手機拿過來。隻見他嗯嗯了一陣,小心翼翼地說這件事還在調查之中,是不是先別在電視上播。後來就隻是嗯嗯嗯的,什麼也不說了。但他的臉色也由此越發不好看了。打完電話,把手機交給小黃,馬書記說:別打咕啦,蘇省長說今晚省台新聞調查播咱們,杉條,讓咱們組織全體幹部收看。省委還讓咱們拿出處理意見,明天上午十點,蘇省長將來參加會。

胡局長說:跟省裏說說,能不能再緩一緩。

馬書記說:緩不了,省長辦公會已經定了,今年全省農村工作重點之一,就是維護農民的合法權利。省裏正愁找不著典型呢,咱撞槍口上了。老秦,你看怎麼辦?

秦寶江說:我還敢說?我都成上訪的幕後操縱者啦!我什麼都不說啦。

馬書記繃起臉說:不行,都得說。咱立即回去開常委會。老胡、田元明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為了全市的利益,你們要做檢討,並要接受組織的決定。

田元明說:馬書記,咱們不能因為省長來,就不顧事實真相吧。

馬書記說:好啦好啦,田元明同誌,你是個黨員,應該記得黨的章程,不要再做違反紀律的事啦。

馬書記不容分說就往外走。兩輛車早已等著啟動。胡局長趕緊叫自己的車,就這麼一小會兒,那兩輛奧迪已疾駛而去。

田元明想留住胡局長商量商量。胡局長說大田呀這回可惹了大禍啦,弄不好你把我都給毀啦,說完鑽車裏也走了。徐路還和幾個人抱著蝴蝶蘭要往車上送呢,見車走了,他還問:怎麼沒拿花就走了。

田元明瞪了他一眼說:你,快帶人把大棚裏那小屋給改了,種地。

徐路問:種地,種啥?田元明說:種倭瓜!

果然不出陸大富所料

白天的悶熱預示著晚上要下雨,果然,天剛擦黑,東山那邊轟轟響了幾聲雷,又刮了一陣風,雨就稀裏嘩啦下起來。大柳條村委會屋裏好像什麼東西燎著了似的,敞開的窗戶門一縷縷地朝外冒煙,村主任陸大富手裏掐著煙喊:別抽啦別抽啦,見到不要錢的煙,還抽起來沒完啦!這都成磚窯啦。

屋裏有二十多人,是大柳條村各組的組長及村幹部,還有平時能拿事又有主意的能人。但此時這些人都悶頭抽煙不言語。陸大富問急了,有人就說你不是也抽起來沒完嘛。陸大富說我抽我是在想主意,組長們說我們也在想呀,陸大富說孫猴子可還等著呢,咱不能把他的煙抽了卻拿不出主意來原來,剛下雨那陣,孫全勝一個人夾著兩條煙到大柳條找到陸大富。陸大富開始不搭理他,說你現在鬧得玉皇大帝都管不了啦,還找我來幹什麼。孫全勝一反常態,滿臉是笑地說陸主任呀,一筆寫不出倆柳字,到啥時候,小柳條也離不開大柳條,眼下鬧成這樣,我也覺得怪對不住您的,也沒臉見您,可一想到咱們畢竟是一個村的,您是領導又是我家桂花的老舅,我就不能不來呀。孫全勝這嘴真是能說,陸大富讓他說住了,就問你來這兒想幹啥。孫全勝說這次小柳條肯定是勝了,往下呢,上麵就要發賠償款了。想想損失最大的,就是大柳條了,還得毀苗改種隔離帶,還得提防秋天驗種子不過關。與其這樣,咱不如兵打一家將合一處,共同跟他們鬧,那麼著大柳條也能得到賠償。陸大富說你讓我們也種大棒子,那哪成呀,地都種完了,都出苗了,那不是把整個柳河鎮的種子田都毀了。孫全勝說毀就毀唄,田大棒子有的是錢,到時候你就說小柳條種大棒子,我大柳條沒辦法,也隻好改種大棒子。陸大富說可我們跟田園簽了協議呀。孫全勝說我也簽過,不管用,隻要人多,誰拿咱也沒法兒。他說著掏過兩百塊錢塞到陸大富袋裏,說這錢您留著打酒喝吧,這煙您拿給那些組長抽,我在您家這兒避避雨,再聽您的信兒。

陸大富有一種被收買的感覺。但兩百塊錢和兩條煙又讓他不由自主地將村民組長等人召集起來,他把一條煙鎖在櫥子裏,拿出一條讓眾人抽。他把孫全勝的話變了變,說再不想辦法,咱們大柳條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聽說頭年秋天收種子時,田園公司就把得特別嚴,差一點都不收。咱們和小柳條地連地壟接壟,肯定要串種,要是不合格,到時候咱後悔就晚了。來的人都不傻,一聽就知道啥意思,但誰也不願挑頭說反水的話,也都明白這麼一鬧,就坑了更多的人。

陸大富說:你們要是都不吭聲,那就是同意了,我這就跟孫猴子說,讓他花錢雇拖拉機給咱們翻種。

其他人便議論起來,有的說:這不合適吧,縣委郎書記,還有那個田大棒子對咱不錯,咱這麼幹,對得起人家嗎?

陸大富說:可咱們得對得起大柳條的老百姓呀!總不能看他們到秋後分文沒得,隻收一堆破棒粒子喂豬吧。

一村幹部說:還有黃技術員,好幾年都陪著咱們種地,家裏孩子沒人照顧,她男人聽說還下崗了。

陸大富朝窗外瞅瞅說:對啦,這事可別讓她知道。她走了沒有。

窗根下黃桂萍站起來說:我都聽半天啦,陸主任啊,你要是想這麼幹,可是嚴重違反咱們簽定的協議,五萬畝的製種田,你知道損失有多大嗎?

陸大富跺腳說:黃技術員,你偷聽我們開會。

黃桂萍說:你忘啦,我有氣管炎,每次開會,我都在這避煙。下雨啦,該整苗啦,年年我都要在會上給大家講注意事項,憑什麼今年我不來!

陸大富說:今年跟往年不一樣,你來也白來,這事就這麼定啦,散會。他說完就跑回家告訴孫全勝,他怕眾人讓黃桂萍說動了心,不同意這做法。孫全勝聽了樂得直蹦高,滿口答應雇拖拉機翻地,並說還要孝敬陸大富,陸大富說聽說你小子現在富得流油,背地裏有人供著你花,你可不能這麼對我。孫全勝又掏出一百塊錢,說隻要把事辦成,人家虧待不了咱們。陸大富問人家是誰,孫全勝扭頭鑽進雨裏就跑了,邊跑邊罵自己:這張臭嘴,一點把門的都沒有。陸大富一看這情況就明白,準是有人在小柳條那等著孫猴子,要不然孫猴子也想不出這麼高的反奸計,再有就是這兩百塊錢肯定不是掏孫猴子的腰包,他舍不得,說不定人家要給我個千八百的,剩下的都讓孫猴子給扣下了。陸大富想到這兒,索性遠遠地跟著孫全勝奔了小柳條。

果然不出陸大富所料,唐成業此時正在小柳條等著孫全勝的消息。本來,把郎山弄得停了職,又給田元明製了××照片和匿名信,還要他搭上一百萬,唐成業覺得幹得挺漂亮挺圓滿了。不料中午老爺子接到秦寶江的電話,說蘇副省長明天來,小柳條這兒必須做好準備,千萬不能讓大柳條的村民露麵,一旦那麼多村民反對,領導就會對咱們的做法產生懷疑。說完這事,秦寶江就發了火,說誰讓你們弄那光腚照片,弄得滿處都是,做得又不精細,讓人一看就是假的,這不是往公安局那兒送案子嘛。唐文儒說他不知道這件事。秦寶江說要穩住薑小燕,不能讓她看見照片和信,一百萬的欠款,也別把她逼得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