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民點點頭說:修一座廟……需要多少錢呀……蘇友來想笑,但仍然繃著臉毫不顯露,他掰著指頭算了一番說:咱們沒有必要建太大的廟,連地皮帶土建還有塑像,我看有百八十萬就能下來。
何天民聽罷站起來,在房間裏轉了轉,並四下瞅,然後說:塞上這個地方很漂亮,我們開車出去兜兜風怎麼樣?蘇友來用食指來回一指:咱倆?何天民從櫥子裏拿出密碼箱:對,我下去等你。
他倆說話的這個房間是蘇友來住的,何天民進來時拎著皮箱,順手就放在櫥子裏。現在他又拿走了,這讓蘇友來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間事了。看來這何天民真是個高手,在這陌生的房間裏,他是不肯出任何閃失的。他擔心這房間裏有錄音錄像的機關,在這裏搞交易,的確很危險。
蘇友來把自己手包串所有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又把身上西裝的內兜掏淨,他估計差不多,一個手包兩個兜,裝十萬美元沒有問題。美元比人民幣要窄小,何天民拿的肯定是百元一張的。一萬一摞,手包裏裝八摞,西裝左右內兜各一摞,別係扣兒,敞著懷,即使在大庭廣眾麵前,也不會有任何破綻……有人推門進來,是肖寧和慧淨大師。後麵還有一男一女,女的長得與慧淨極相似。肖寧介紹了蘇友來,又介紹了唐文儒和金彩霞。慧淨說:老蘇我今日給你解開一道謎,雖然我身在南方多年,但我的根源原在北方,在青遠。我自幼父母皆亡,一個人闖蕩世界,但也得到善人的幫助。我的堂妹金彩霞和妹夫唐文儒,就沒少給我幫助了。
金彩霞差點給她一腳,老爹老娘都是幾年前才沒的,她怎麼自幼就啥都沒有了呢!這個喪良心的家夥。但沒法子,那會兒在車上講好了,隻能說是堂姐妹,不能說是親姐妹。唐文儒說隻要是姐妹就行,人家省長也不查戶口。當時金彩鳳很牛氣,說要不是看在姐妹情誼上,說什麼也不能帶你們來見蘇省長。唐文儒說我要是當上副市長,對咱們大家都有利呀……
蘇友來心裏想著何天民,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說:噢,堂妹、堂妹……
唐文儒說:就是一個爺的孫女,倆人的父親是親兄弟,所以她們都姓一個姓。
蘇友來眨眨眼問:慧淨大師,您原本姓金嗎?慧淨說:正是,就如同你姓蘇,但你的法名就不姓蘇啦。
唐文儒說:蘇省長對佛教看來挺有研究,那裏的學問很深奧。
蘇友來說:我有點事要去辦,你們聊吧。唐文儒朝慧淨使個眼色,慧淨說:蘇省長,你別忙著走。我妹妹妹夫從大老遠趕來,是給你送一樣東西的。
唐文儒趕緊拿出那一對一尺多高的花瓶。那花瓶上麵色彩豐富,人物和花草都極生動逼真。唐文儒說:這是清康熙年間的貢品,除了台北博物院有一對,大陸上就這一對了。聽說您喜歡收藏,特給您送來。
金彩霞說:我家老唐平時都不讓旁人看,好金貴的東西。
蘇友來還真收藏了個古物,但他並不是多喜歡,也不大明白其中的奧妙,他收藏是他知道這些東西不僅值錢,還增值。他看看這對小花瓶,確實不錯,他就說:那就多謝你們啦,你們先聊著,我出去辦點事。
唐文儒心裏說這位蘇省長忙個啥呀,我不能白送了東西,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他趕緊說:蘇省長,從慧淨大師這裏,我求您件事。這次市人代會要選副市長,請您多關照一下……蘇友來瞅瞅唐文儒,忽然想起了什麼,用手指著唐說:想起來啦,想起來啦。你不是青遠縣的人大主任嘛。那天秦寶江跟我提過你。你很有工作能力,經曆也很豐富,讓你參加副市長的選舉,老秦還下了很大力氣呢。不過,你要有思想準備,你年齡大了,跟現在年輕化的要求有,段距離……
慧淨說:所以才來找你嘛。要是什麼條件都合適,何必燒香拜佛。佛救人於苦難之際,如此才能廣集善緣,最終成全自己。
蘇友來琢磨何天民準等急了,他說:既然大師說了,讓我考慮考慮如何幫你。現在,我要去金來嶺,大師,你們先聊著,我們回來再說。
慧淨說:去金來嶺,我們也去。我還要好好看看那地方的風水。
蘇友來的手機響了,他低頭看看,轉身往外走著說:那就都去吧,上車。
卡迪拉克候在樓前,肖寧拉開車門請蘇友來上。蘇友來一指前麵的寶馬說我坐何先生那輛,你們坐這車。慧淨要說什麼,唐文儒拉了她一下,她就進了卡迪拉克。開了車慧淨問:你拉我幹啥?
唐文儒說:蘇省長那會兒急著出去,看來就是因為這個人。
慧淨說:開車的是香港老板,叫何天民。真怪啦,有司機不用,他自己開。
唐文儒笑道:人家肯定有事,咱們不要幹擾。金彩霞說:那對花瓶值多少錢,也沒來得及跟他說……唐文儒瞪她一眼,又看看坐在前麵的肖寧說:閉嘴,不怕閃了你的舌頭。
慧淨說:沒事,這車廂是封閉的。卡迪拉克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駛著,前麵的寶馬車反倒像是開道的。何天民雙手把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說:我想好了,修廟,我投十萬美金,那十萬,就在您身旁的信封裏,您收好。
坐在後排座上的蘇友來摸摸身旁鼓鼓的大信封,輕輕拿出一摞,用眼睛一瞥,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他手下熟悉地操作著,嘴裏問:這回你要貸多少?何天民說:韓信點兵……蘇友來抻抻衣襟說:胃口不小呀。何天民說:剛剛明白,唉,有點晚啦。蘇友來問:怎麼講?
何天民說:早來內地的,早發財了,若是在香港,有些人還是窮光蛋呢。他們回去說內地的錢很好掙,隻要你舍得打點……但是,好時候要過去啦……
蘇友來渾身燥熱起來,他想脫了西裝涼快涼快,可一碰到那兩摞硬硬的東西,他就忍著了。臨近田園景區時,他拿起那沉甸甸的手包,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他有一種懷抱炸藥的感覺。
薑小燕突然就失蹤了。
她是離開賓館去市檢察院時失蹤的。她在去之前給田元明打了個電話,田元明說我派車過去,薑小燕說我住的地方離檢察院很近,才隔著兩條街,一溜達就到。田元明說你要格外加小心,薑小燕說你別太關心我,好不容易你愛人那才熄了火,你還想再點起來呀。田元明說同誌之間也應該互相關心互相幫助吧。薑小燕說咱們還是共同關心怎麼把這些煩人的事給了吧。
往下田元明接了一個霍克的電話,霍克說最近網上有條消息,說環球種子公司的子公司田園公司坑害農民,強迫製種,還強行翻地,造成惡劣影響。此事已經引起環球公司監事會的注意。日前董事會召開了會議,要求你們立即消除影響,挽回環球公司的名譽,否則,按照公司的有關章程,我們將減少你們的出口額度。
這個電話讓田元明有些著急,減少出口,就意味著減少營業額。目前,田園公司的優質種子有將近一半出口,但都是在環球種子公司總的旗號下麵對聞外用戶的,環球公司非常重視自己的名譽,已經發生過數起將某個子公司開除出去的事情。一旦獨自開辟國外市場,將花費很大的財力和人力。田元明立即跟霍克做了些解釋,但很難在電話中解釋清楚。總經理霍克是個很固執的人,而且對新聞媒體非常看重,要想改變他的看法,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後,田元明邀他來中國來塞上,實地考察一下再下結論。霍克對此倒是表示同意。
放下電話田元明就把馬小年和銷售部的人都找來,談了自己如何打開國際市場的想法。馬小年說要是這麼著,咱們可就跟環球對著幹了。田元明說國際市場的競爭是不可避免的,我們的發展確實依靠過環球公司,但我們也給了他們冋報。往下我們不能依賴他們,否則,我們就難以有更大的發展……他一連用了好幾個我們,使馬小年等人備感震驚,馬小年說:我還以為,咱們公司這輩子就跟著環球公司於廣呢。
田元明說:那怎麼可能呢,中國進入了,往下的目標,應該是迅速發展壯大自己,與國際上的大公司競爭市場……
馬小年說:這話您咋不早說呢,省得讓人家說你這麼多年假洋鬼子。
田元明樂了:還有這個稱呼呢,咋我沒聽到過?馬小年說:誰敢當著您的麵說。田元明想想說:看來國外公司的管理方法也有弊端,把工作的層次搞得很清晰,同時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搞得很蒼白。在這上麵,還是咱們中國的傳統文化好,有人情,講友誼。小馬,把咱們公司的文化生活要搞得活躍一些。
馬小年說:搞著呢。咱準備搞一次聯歡會,到時候還要您出個節目呢。
田元明一口答應,然後就撥電話。馬小年知道這就是告訴你他要進行下一項工作了,於是趕緊帶人出去。田元明還真是很著急,他是給趙誌宏打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趙誌宏說我正要找你呢,你在辦公室等著吧。時間不久,她就到了。田元明說:這幾天怎麼不見你露麵,那麼多精彩的場麵都錯過了。
趙誌宏說:沒辦法,秦市長一個電話,就把我給封殺了,不過……
田元明說:不過,你肯定沒放棄,你對小柳條這事情要負全責。
趙誌宏笑了:我可負不了全責。我隻是感到內疚。由於我的偏見,給你和郎山增加了許多麻煩。
田元明笑道:對對,你添的麻煩,還得你想法子給去掉,網上出了不少毀壞田閌乃至環球公司的報道,你見到了嗎?
趙誌宏說:見到了。不過,那跟我無關,並不是我寫的。
田元明說:甭管是誰寫的,你應該寫,把事情真相寫出去,以正視聽。老同學,幫幫忙吧。
趙誌宏說:這個沒問題,我回去就辦。她說著從拎來的大紙兜裏扔出個男士手包。這手包是黑皮的,質量不錯,但這包與田元明現在使的那個包不大一樣,這包的下部略平,放在桌十就立著,而一般男士流行的手包下部是圓的,放下就倒了。
田元明笑了:怎麼,還要送我個包。謝謝啦,我這還好幾個呢。我不喜歡這包,裝不了多少東西,還特容易丟。趙誌宏把手包立在桌上,伸手往包上摸了一下,往後說:注意,你的聲音圖像都進去了……
田元明趕緊躲開說:微型攝像機!快閉了,快閉了,別廢帶子。
趙誌宏仲手關了,把包朝前一推說:好用極了,一看就會。
田元明擺擺手說:謝謝,這玩藝我可不要。趙誌宏說:你想要也不給你呀!這是我好不容易從外地借來的。我估摸你這些天肯定要遇到些十分重要的事,你用這東西錄下來,將來,對你可能有用處。
田元明說:不行,我聽說這屬於偵察工具,個人不能使。
趙誌宏說:中央電視台的記者,不就常使嘛,要不然哪來那麼多現場。
田元明說:人家是記者。趙誌宏說:我也是記者。
田元明笑了:鬧了半天是為你拍素材。那你告訴我,你借了幾個包?
趙誌宏想想說:兩個。田元明問:那個給誰了?趙誌宏說:保密,但你放心,不會偷拍你。田元明說:要是這麼看,不如給薑小燕一個,她現在掌握的秘密最多。
趙誌宏眼裏放出光:她現在在哪裏?田元明說:去檢察院。趙誌宏說:快跟她聯係,我也要去。田元明說:早知道你要和她見麵,不如你陪她去,我還擔心出什麼事呢,青遠那邊有人要抓她。趙誌宏說:別說了,快打。田元明打通了薑小燕的手機,卻沒人接。田元明有些奇怪,按理說她不該不接呀。趙誌宏說幹脆我去一趟檢察院吧,田元明說我去開車。大約十多分鍾,他倆趕到市檢察院,進接待室打聽,人家說根本就沒有一個姓薑的女的來。田元明腦袋一下子就大了,和趙誌宏在樓裏找了一氣,也沒見薑小燕的影兒。就在他倆在院裏不知道怎麼辦好時,門衛一個老同誌問你們是不是找一個四十來歲長得挺漂亮的女的。田元明說是,她燙發。老同誌說那就對了,說那會兒咱這院門口停一輛青遠縣公安局的桑塔納,把那個女的給拽車裏拉走了。田元明眼前直冒金星:綁架!老同誌說:那女的喊來著,怛那些人都著著裝,旁人見了還以為人家在執行公務。趙誌宏問:往哪邊走?
回答說是朝青遠那條道走的。田元明從口袋摸出兩張大票,塞到老同誌手裏,轉身和趙誌宏開車就追。他開的是那輛進口的越野,馬力大,跑起來穩定性強。他追了一段,就給市公安局的局長宋軍打電話,宋軍跟田元明當初也是一起下鄉的,但不在一個公社,倆人關係不錯,也正是因為這點,那會兒當黃秘書提醒他加小心,他沒太當回事,覺得有宋軍在那給保著險呢。田元明說薑小燕讓人給綁架了,宋軍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後聽田元明簡單說了幾句,他就罵道媽了個的誰吃了豹子膽,敢綁咱們的戰友。不過,這宋軍粗中有細,緊接著就問知道不知道誰綁的。田元明說是開著青遠縣公安局車的人幹的。宋軍聽了哎喲了一聲,問會不會是縣裏執行公務,咱可多年不跟薑來往,聽說她鬧得挺歡的。田元明說別管怎麼著,你先讓人把車截住,有什麼事咱回頭再說。
田元明把車開到市郊公路安全檢查站時,他問值勤的交警見沒見青遠公安的桑塔納,交警說有一輛白色的才過去不久。趙誌宏說沒錯快追,田元明加大油門就躥出去,但那一刻他想有點不對,這麼長時間,他們怎麼才過去不久呢。要麼是堵車了,要麼是警察說得不準。不過,當他拐過兩個山口,看見前方果然不緊不慢走著白色桑塔納,他才相信人家沒說錯。田元明油門一踩到底,這越野車瘋廠似的猛撲過去,刷的一下就把桑塔納甩在後麵,然後,他慢慢地把車橫在路當中,就和趙誌宏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