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 3)

郎山根本想不到人家一上來就說這個,不過,他也有經驗對付,他笑道:這話說哪去了。因為工作有點不同意見,這很正常。我可沒跟市長較勁兒。我這個人就是這個驢脾氣,有啥說啥,說過就拉倒。秦市長,你不應該往心裏去呀。

秦寶江有些尷尬,似笑非笑地說:我倒是沒往心裏去,不過,可能這陣子那些讓人心煩的事都攪到一起了,咱們也沒有及時撕理開,結果蒙頭混腦就幹起架來沒完。

田元明說:秦市長說得對呀,這陣子咱們千架幹得是多了點,叫誰看都會覺得不大對勁兒。再這麼幹下去,我看對誰都沒有好處。

蘇友來一拍大腿說:我說你大田是個明白人吧,果然不假,一張嘴就說到要害上本來嘛,你們如今都是手握人權的人,大田還有錢。這在當今社會中,應該說是處在同一個階層。麵對著社會,麵對著大眾,你們都有難處,而且還難得不輕。怎麼辦?我看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條,就是彼此體諒,同舟共濟,互相補台,而不是挑刺翻船拆台,那麼著,誰也得不到好,你們說是不是?

郎山低頭抽煙。他大概又犯起了倔勁兒,心裏在想蘇友來講這話是什麼意思。元明則早已給自己定下方針,毫不遲疑地說:是,是,蘇省長講得對,窩裏鬥來鬥去,誰也沒好果子吃。

蘇友來說:就是嘛。比如,你們市馬上就要開人代會了。寶江是市長的唯一候選人。可是,現在卻有一股風要把他選下來,這就很不好了。

田元明故作驚訝地說:有這種事?這怎麼可以呢!這不是另搞一套嗎!

蘇友來說:大田,你別激動,現在我要問你一句,你背地裏搞沒搞過小串聯?跟沒跟一些人想把寶江選下去?

田元明說:我可以對天發誓,雖然和秦市長鬧了點意見,但這裏絕沒有個人恩怨。再者說,這些日子我也沒空想這些事,我忙那個什麼……我還忙不過來呢……

蘇友來說:你忙什麼?說出來,興許我能幫助你。田元明說:您不行,在塞上這一畝三分地上,我不敢給您添麻煩。

蘇友來笑道:添麻煩?我不信有什麼麻煩能把我難住。再者說,秦市長也不會看著我給麻煩住。大田,有什麼難事你隻管說……

田元明覺得火候還差點,便裝作很為難的樣子,歎了兩聲說:真的,蘇省長,別看你在全省能呼風喚雨,但塞上這裏情況特殊。我是怕您口應承下來,結果卻讓您進不得退不得,左右為難,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蘇友來生氣了,臉色有些發紅,他扭臉瞥一眼田元明說:看來,你還是信不過我呀!那會兒在車上,咱們是怎麼說的,我還有事情要交給你辦,可你卻跟我這麼隔心,你真有點讓我失望。

秦寶江說:可能田總有什麼難言之隱吧……田元明心裏說可不能再膩味啦,他趕緊說:不是我有什麼難言之隱,秦市長,我是當著您的麵有點不敢說……

秦寶江頓時臉色大變,瞪著眼問:當著我的麵怎麼不敢說啦?我怎麼你啦,今天當著蘇省長的麵,你得說清楚。

蘇友來皺著眉頭說:對,說清楚,要不然這事就越來越複雜了。

郎山也說:你就說吧,大田。山元明咽口氣說:好,好我就多有得罪了。我這些日子快急死了,因為什麼呢?我的一個插隊的女同學,在光天化日之下,給綁架了,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蘇友來聽罷長出了口氣,喝口茶水問:你的同學被綁架了,往下應該是公安的事,這跟秦市長有什麼關係?

田元明說:今天我索性把話挑明了,這個女人,原先是秦市長在青遠當書記時的相好。而且是好幾年的相好。蘇友來問:相好?田元明說:就是情人,婚外戀。秦寶江那裏已經臉色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拿煙的手直發抖,試了幾下,才把煙放到嘴裏。顯然,他使勁抑製著內心的緊張與慌亂。他萬萬沒有想到田元明會一針見血直奔要害,讓自己措手不及無法抵抗。而且,他還想到田元明若是把這話。

拿到人代會上,肯定是炸破了天的頭號新聞,代市長又搞女人又綁架,聽起來又合情合理,你還去什麼代字,還當什麼市長……

還好,蘇友來還很鎮靜,他看秦寶江並沒有反駁的意思,郎山也不可能出來打圓場,他便說:大田呀,這種事也隻能在這種小範圍內說,對不對。我用了兩個種字,就是要特別提醒你,不論在其他任何場合,都不能再提了。依我看,這些年有些幹部在生活作風上有些毛病,隻要不牽涉到其他問題,還是可以理解的。一個人在異地工作,老婆孩子都不在身邊,忙過了,累過了,總得緩一緩吧,自然而然就得有些生理上的要求。再有呢,或許還是對方有些想法,她主動找你,主動送上門。再加上人家艮得漂亮,又溫柔,又體貼。實話實講,大田呀,若是你,恐怕也難做到坐懷不亂。

秦寶江的情緒略平靜下來,他長出口氣說:我的天呀,這一炮彈差點沒把我給打蒙了。蘇省長、郎山、大田,咱好漢做事好漢當,這個女人確實跟我好過。但當時的情況,是我和我愛人關係不好,鬧過一陣離婚,我一個人長年待在青遠不回市裏,結果,這女的就鑽了這個空子,讓我沒有辦法……

田元明借著端茶杯,不失時機地將手包的一頭挪向斜對麵的秦寶江。他心想你個秦寶江還真能編,說來說去還是糟踐人家薑小燕,說人家來勾引你,說人家鑽空子……

秦寶江又接著說:其實,這事就是說出去,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咱們心裏都明白,如今當領導的,除了老婆管得太嚴,或者身體不好的,其餘的誰沒個相好的。這相好跟過去玩弄女人啥的,完全是兩回事,這當中除了生理上的需要,更多的是經常在一起,時間長了,免不了就有了感情。碰到一起,那是雙方的事,是情願的,並不傷害誰,也不影響公事。所以,你大田今天說說可以,但往後要是抓住這點不放,我可就不客氣啦!

田元明說:我可不抓您這個,我也沒必要抓,如今這類事可大街都是,誰管呀!問題是,這個女的現在不見啦!

秦寶江說:她不見了,跟我有什麼關係?你讓公安局去找呀!

蘇友來說:對啦!大田,往下的事你就別跟秦市長硬扯到一起啦。

田充明說:不是我硬扯。我做的事我清楚,他做的事他清楚。蘇省長,您不妨問問秦市長,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裏他知道不,並希望他不要說假話。如果他說不知道,我就把整個來龍去脈都說一遍,如果他還說不知道,就證明我說錯廠猜錯了,我就從這窗戶跳下去……哎喲,這是幾樓呀?二樓,還行,大頭朝下,能摔死人。

郎山笑道:二樓矮,你從四樓頂上往下跳,準死,二樓容易摔成殘廢,麻煩太多。

蘇友來沉著臉說:好啦好啦,郎書記,你怎麼還火上澆油。唉,我頂受不了你們這些基層幹部開玩笑,真的假的都讓人鬧不清,甭管多嚴肅的事都敢胡說……好,大田,你既然都說到這兒了,那麼,就讓我來問一問老秦……他把身子側了一下,麵對秦寶江說,寶江,今天咱們是要化幹戈為玉帛,所以,我希望你能以誠相待。我看大田還是挺實在的,有什麼說什麼,沒存著什麼戒心,你說呢?

秦寶江暗暗叫苦。他想今天這事有些失算了。在市裏和蘇友來見麵時,也不知怎的,他就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因為有種種跡象表明,即將召開的人代會,將是某些人與自己一決勝負的戰場。這可不是危言聳聽,武連升有一幫酒友,喝多了什麼都說,有人就說秦市長的代字隻怕是到時候連市長二字一塊兒去了;還有人說現在是三股力量擰在一起和秦寶江鬥,一股是以田元明為首的實力派,說他們對秦的驕橫作風看不慣,對秦動不動就硬攤派刮他們的油很不滿。認為秦沒章法,個人些讓他受驚的字眼。人到這時候,就無心再跟誰爭鬥了,故秦寶江一提這些事,他就說和為貴,並故意從中調和。考慮到要去杏花河,蘇友來就說一起去青遠散散心吧,半路上又聽說郎山和田元明都在小柳條,就臨時決定把他倆叫上一起走,興許在路上能把彼此關係談得融洽一些,回來再趁熱打鐵收到好的效果。

但現在秦寶江有些後悔了。他發現田元明太狡猾了。田元明這家夥一路上百依百順的,好像要水到渠成廣。可到了關鍵時刻,這家夥卻亮出殺手鐧。關於薑小燕的失蹤及現狀,自己確實清清楚楚,不能說是一手策劃的吧,起碼是在自己的默許之下發生的。或許田元明已經查清了這裏的一切,所以他才敢如此肯定地一口咬住自己不放,還拿跳樓相威脅……罷,也罷!今天就是打開天窗說亮話,誰能把我怎樣……

秦寶江點點頭說:蘇省長,您說大田挺誠實。好吧,我更實誠,我告訴您,還有你倆,薑小燕確實在我手裏。隻是,她並沒有被綁架,而是我把她保護起來,她的安全一點問題也沒有,請你們放寬心。既然那會兒大田毫不客氣地把我倆的關係給點破了,我也就不避諱了。我這幾年有點對不起薑小燕,她受了不少苦,我得給她補償。這是我倆之間的事,希望你們不要幹涉。

田元明立刻說:不幹涉?不可能!秦市長,往下咱們要是想著和和氣氣共事,我的條件就是,馬上放人!是保護還是綁架,讓薑小燕自己出來說。秦寶江說:我要是不放呢?田元明說:別忘了,這房間裏還坐著?位副省長。我想,蘇省長在這個觸及到法律的事情麵前,是絕不會含含糊糊的。

蘇友來反應極快,指著秦寶江說:放人!

聽說頭天晚上在蘇省長的調解下秦寶江與郎山、田元明和解了,唐文儒像吃了一悶棍,早飯都沒顧上吃,帶著金彩霞就去賓館找慧淨。一見麵唐文儒就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呀,鬧來鬧去,他們講和了,這不等於把我給賣了嘛!慧淨問:怎麼把你給賣/?唐文儒說:這太簡單啦,講和了,秦寶江就能順順當當地選成市。作為報答呢,他也就得乖乖地把副市長的位子給郎山。這麼一來,我咋辦?我真的去給姓郎的當陪榜的?我也太冤大頭啦。

金彩霞跺著腳說:那我們就白送那姓蘇的一對瓶子啦,那是真古董,值好幾萬塊錢呢!你妹夫就是當上副巾長,也得好一陣子才能撈回那些錢。彩鳳,你在我們麵前別裝什麼大師老師的,你要還是和我一個娘肚子生出來的姐妹,你把那對瓶給我要回來。

慧淨立馬將臉耷下來,全然沒了大師的文雅,滿口青遠話說:昨的啦咋的啦!你們送人家東西,還想要回去?潑出的水能收回去?拉半截的屎能縮回去?虧了你們能說出口,不就是一對破瓶子嘛,瞧把你們心疼的,好像摘了你們的肝似的,真是沒見過世麵。哼,我算瞎了眼,這麼大的世界,我去哪不好,非得要回這破青遠,還不是心裏放不下你們……

金彩霞說:你放不下我們,那也是。可自打你回來,你幫我們做啥了!是老唐的官升了?還是我錢匣子裏又添了貨?還是你幫助你幾個外甥做成啥買賣?呸,你啥都沒做呀!我看你就是兜風顯闊來的,跟著個什麼破省長,什麼正事也不幹,就知道尋仙問卦。還有你倆,老不老少不少的,到了是個啥關係?別看沒人問,可人家心裏都亂猜呢!

慧淨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金彩霞說:你,你也太不像話了!從此往後,咱們一刀兩斷!你也沒我這個姐,我也沒有你這個妹。

金彩霞說:誰沒誰都行,可有個前提,你必須把那兩個瓶子給我要問來,要不然,我就跟你們沒完,我就嚷得全青遠都知道,實在不行,我就去北京,嚷得全國都知道。

慧淨衝唐文儒說:瞧瞧她,瘋啦魔怔了。文儒,你怎麼也不勸勸她說說她,就讓她這麼鬧,一會兒全樓的人都知道了!

唐文儒真是心疼那對康熙年出產的花瓶。當時一衝動送給了人家,事後就覺得有些犯傻。他倒不是像金彩霞心疼那兩瓶子值多少錢,他是真的喜歡那兩瓶子,甭管花多少錢,你也沒處再買啦。唐文儒歎口氣說:大姐呀,三國戲裏不是有那句話嗎,叫賠了夫人又折兵。我這回呢,就是賠了古董又失算呀。

慧淨問:你咋就斷定自己失算了呢?唐文儒搖搖頭說:算啦算啦,不跟你說啦。別看你這些年在外麵混得不錯,自己不光有錢了,身邊還有高官陪著,可真要是論起官場上的經驗,你還差得遠呀。你想沒想過,像蘇省長這樣的人,這麼不務正業,他還能在這個位子上幹多久。還有,他身邊還跟著個港商,那就是他的錢袋子,這誰還不明白。你想過沒有,一旦那個港商掏錢掏難受了,或者用不著你們了,他一個電話,也就把你們給毀了。慧淨臉色變得蒼白,小聲地說:不會吧,那個何天民跟我們的關係不一般。他在內地的企業,都是蘇省長幫著弄起來的,他能忘恩負義……

唐文儒說:越是這樣才越危險。記著,十裏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交朋友更是如此,何況你們又不是君子之交,從一開始就是金錢交易。

慧淨點點頭說:妹夫,你說得太對啦。我想起個事來,自打蘇省長從杏花河回來,咋就跟我沒個熱情勁兒了呢?他在那兒算的啥卦呀,我估摸著這裏準有問題……

唐文儒說:咱也沒去,咱哪知道。你不妨自己去問問他,興許能問出來。

慧淨說:對,我是得問問,得做到心中有數,小心讓他們給蒙了,還有那個何天民,這兩天多一句話也不跟我說。金彩霞說:你順便問問那兩瓶子,就說我們是跟旁人借的,人家找我們要呢。

唐文儒說:扯淡!撒謊你都撒不利索!你跟人借的東西,你咋能送人。還是說那兩瓶很值錢,你要是沒給人家辦成事,那兩瓶恐怕得還給人家。

慧淨說:中,我就這麼說,你們等著。她趕緊進衛生間打扮一番,然後就出去了。

蘇友來的房間裏人很多,濃濃的煙氣衝著打開的門縫兒忽地一下就湧出來,令慧淨吃了一驚。她用手扇了扇,仔細著,看清這大套間的客廳裏有蘇友來、秦寶汀、郎山、田元明,還有不少不認識的麵孔,但和蘇友來並肩坐在上中的,是一個中年女子。慧淨心裏條件反射般的難受了一下,怛她又琢磨到這個女的會不會就是他們提到的那個被綁架的,或許是吧。如果是,她與蘇友來就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自己也就不必操那個心了。於是,慧淨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要以大師的身份見見這位女子,而且,蘇友來肯定會鄭重其事地把自己介紹一番。被人介紹的感覺是很好的,慧淨有過多次體驗,她非常喜歡被隆重推出的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