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3)

金彪連連點頭說:明白,明白。接過手機他嗖的就跑。

胡局長問:大田,就這麼便宜了他?

田元明說:回頭再說,眼下,咱得用用他。胡局長,您怎麼來啦?

胡局長說:我那個調查組的工作也沒徹底結束呀。聽說你和郎書記把地翻種了,村民也沒意見了,我想來了解一下,正好把凋查工作做個總結。昨天下午來的,住在鎮裏,天不亮劉鎮長說又出事了,小柳條人又奔車站了,我隻好趕來攔呀。你……你怎麼在車上?也多虧你啦,光在下麵拉,拉不住。田元明說:我這頭兒的事,更是一言難盡呀,回頭再說吧。先用你的手機,我得給薑小燕打個電話。

胡局長趕緊把手機拿過來,可田元明沒打過去,可能火車鑽進山了沒信號。胡局長忽然想起點什麼,對田元明說:打不過去,我先說個事吧。那十萬塊錢,我回去就給你……田元明一愣說:什麼錢?那錢可能都入賬核銷啦。胡局長說:實話告訴你,我一分都沒動。我絕不再競選副市長,我沒那個能力。我發現這裏的情況太複雜了,我就是選上了,也應付不了。

田元明說:您沒問題,您對農業那麼熟悉……胡局長說:光熟悉不行,我這個人缺乏像你那樣的性格。大田,你做好思想準備,我和許多人都有個共同的想法,要選你當副市長。

田元明搖搖頭說:我不行,我不是從政的材料。官場上的事我對付不了,再者說,就最近這一段,我跟秦市長鬧了多少別扭。

胡局長說:大家佩服你的,就是這一點,敢堅持真理,敢為老百姓說真話。咱們塞上,最缺你這樣的幹部。你做好準備吧,如果選上,別辜負了大家的期望。

田元明心裏暖暖的,鼻子有點酸。他對胡局長這個人,一直也是沒有摸透,甚至存著很大的戒意。尤其是胡局長找他借十萬塊錢時,他心裏反感極了,隻是怕得罪這位頂頭上司,才違心地表現出很願意的樣子。這才多少天呀,胡局長變了個人似的,不僅要往上推自己一把,還要將錢一分不差地退回米。這裏是怎麼個內情呢,實在難以揣摸。田元明想盡快解開這個謎,他預感到這一幕幕大戲快到收場的時候了,腦子裏應該更清醒一些才是,不能舊謎未解又添新謎。他看看東方升起的紅火球,他說:胡局長,我很感謝您,不過,我太想知道這裏是怎麼回事。恕我直言,您一直跟秦市長關係很好呀,您沒有必要替我擔那個風險……

胡局長從兜裏掏出個信封說:正因為原先關係不錯,我才廣解到一些細情。這裏的錄像帶你好好保存著,將來對你肯定有用。我就是了解了錄像帶上的這些情況,冰決定不跟他們蹚那道渾水。我快到點了,我不想給自己的晚年找麻煩。

田元明打開信封看了一眼,驚訝地問:錄像帶吧,微型的?

胡局長說:去找趙誌宏,他明白是怎麼回事。田元明聽到有腳步聲跑過來,急忙將信封裝好。金彪氣喘籲籲地說:田總,胡局長,出事啦,蘇省長讓山上滾下的石頭給砸死啦!在青遠縣城。田總,你,你快跑吧,他們說你是嫌疑,要抓你呢……

田元明隻覺得腦袋嗡嗡的,脹得很大很大,好像要破裂了。胡局長驚訝地問:哪來的消息?

金彪握著手機說:我,我剛跟秦市長通的話,他讓穩住田總,一會兒公安局來人。

胡局長問:他怎麼會把細情都告訴你?金彪說:我剛給我姑父打了個電話,才知道秦市長為什麼要穩住田總……

胡局長問:你姑夫是誰?金彪說:是,是……那個……

田元明說:是唐文懦。

胡局長更加吃驚了。金彪說陽總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否則會有生命危險。胡局長讓他走開後,問田元明打算怎麼辦。田元明說昨天夜裏,就差一點沒了命,現在看來有人動了殺機。胡局長說要不就躲躲,田元明搖搖頭說我得回塞上,越快越好。他不等胡局長問,便把金彩鳳和薑小燕的情況簡單說了幾句,然後又掏出那個信封還給胡局長。胡局長問:你想怎麼著?

田元明說:我要回市裏。如果我被扣了或出了什麼事,往下,就拜托您啦。當務之急,得弄住金彩鳳,隻要她的嘴一開,蘇友來那邊的謎底就揭開了。還要保護住薑小燕,她那裏能把秦寶江他們的蓋子揭開……

胡局長接過信封說:大田,沒想到你這麼信任我,你放心,我一定盡全力。還有……田元明說:還有什麼事?

胡局長說:我想跟你說,我跟薑小燕,沒什麼特殊關係。她那天找我,求我幫她忙,我就讓她去找你。你別多想,我也是一時犯邪,你知道,我老伴沒了有三年了……田元明連連點頭說:其實,你們……胡局長說:我們什麼事也沒有。那十萬塊錢,其實我是要幫她的,但過後沒幾天就還給了我,我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田元明差點喊我的天呀,這裏敢情還有這麼繞來繞去的細節。但現在再說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田元明問有沒有車,胡局長說我的轎車在鎮裏,一早過來坐的是劉鎮長的吉普。田元明說吉普更好,我就坐吉普走,路上還不顯眼。胡局長立刻就找來劉爽,劉爽問咱們怎麼辦。胡局長說咱陪著他們坐大車唄,市裏派車來了。於是,田元明就上了路。

路上的車不多,田元明讓司機快開,司機說這輛車都開了。

跑,旁邊就是采石場。按說沒有什麼危險,可突然間就滾下幾塊大石頭,蘇還低頭跑呢,一下就被砸倒。

蘇友來身體多處骨折,大腦嚴重受損,命在旦夕。還多虧了被幾個下夜班的職工及時送到醫院,醫院又下大力氣搶救,否則早就死了。因為當時蘇友來穿著一身運動裝,沒有任何表明身份的東西,誰也不知道他是誰。伹感覺到他不像本縣人,而且還像個有身份地位的人,為他戴的手表是勞力士,名牌,值個幾萬的。正巧縣委辦公室主任曲向東頭天晚上喝酒喝壞了胃,疼得不行來醫院看看,路過急診室時,大夫說你認識人多,瞅瞅這是誰,曲向東一瞅頓時胃就不疼了,但腿軟了,說可了不得啦,這是蘇副省長呀,怎麼成這樣啦。於是,連地方都沒挪,掏過手機就給郎山打電話,郎山叫上龐大柱還有肖寧,到醫院一看果然是蘇友來,緊接著,市裏省裏的主要領導就都知道了。馬永安和秦寶江以及省委副書記尹慶生和中紀委的同誌,還有宋軍等人,火急火燎地就奔向青遠。半路上宋軍給另一輛車上的馬永安打電話說發現了田元明,馬永安說你趕快追上他,所以宋軍才讓車掉頭,其餘的車輛則一氣開到縣醫院。隨同來的醫生檢查後,說傷勢嚴重,隻能在本地搶救,馬永安征求了省委副書記尹慶生意見,就決定馬上實施手術,待過了危險階段,再將人轉移到市裏或省裏乃至北京。

醫院方麵緊張搶救,另一方麵對事件的調查也全麵展開,得到的情況是,采石場每天爆破後,必須把鬆了的石頭撬下,以免傷人。砸蘇省長的這幾塊大石頭,顯然是有人一早去撬的,否則,不會自然滑落。而且,還有人反映,石頭滾下後,他們看見山上有人影,後來就不見了。

種種跡象表明,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偶然事件。尹慶生把馬永安單獨叫到一旁,說對外講就說是一起意外事故,但內部要把此當做嚴重的政治事件抓,要抓緊破案,在抓那個凶手之外,還要密切注意其他跡象,特別要了解清楚蘇友來在青遠與誰來往得最親密,在這兒他做了些什麼事……

秦寶江對尹書記單叫馬永安而沒找自己,心裏產生了極大的不安。他想這麼大的事,究竟是誰幹的呢?他當然一下子就想到唐文儒,這家夥幹的可能性最大,道理很簡單,一旦蘇友來死了,那麼,那個金彩鳳就要得到極大的好處,從蘇友來的言談話語,以及他想向田元明的景區投資的情況看,蘇友來肯定有一筆不義之財,而這財極有可能保存在姓金的女人手中。唐文儒已經知道蘇友來有了大麻煩,依他的狡猾,他極有可能要除掉蘇友來,這對他講太容易了,讓別人雇個人,把石頭一撬,砸完就跑。問題是,即使砸人者可以跑得無影無蹤,但人家必然要找金彩鳳呀,誰都知道他倆是一塊兒來的。一旦金彩風被抓住禿嚕了,唐文儒再給捎帶出來,自己可就壞了菜啦!雖說自己確不知蘇友來被硒的細底,但與唐文儒千絲萬縷的聯係,再加上與田元明、薑小燕的這一通廝殺,麻煩可就大了去啦……

這麼一琢磨,他還就想起田元明,那家夥怎麼就那麼命大。昨晚武連升接到自己電話時,馬上說您放心,田大個明天早上準因撞車成了植物人,或者當場死亡。可金彪卻在柳河見到了他,真是活見鬼了。那會兒宋軍的車突然掉頭往回開,去追一輛舊吉普,他追的是誰,給他手機打電話,他卻不接,是什麼原因?沒辦法給武連升打個電話,也不知他辦得如何。當時想說得細一點,可車上還有秘書小黃,實在是沒法說。另外,還有那個薑小燕,她這會兒也不知跑哪去了,那女人對自己威脅更大呀……

秦寶江心裏雖然犯嘀咕,但表麵上不能有半點顯露,而且還得拿出十分焦急的樣子,指揮著眾人幹這幹那。作為市長,他也理所當然地如此幹,可幹到後來,他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頭,尹書記和馬永安不再露麵,而是待在房間裏,不時地把誰叫進去談話。這就是說,在處理此事上,自己被排斥在核心之外,隻有等待人家找自己談話的份兒。他不由得有些心慌,在賓館樓下大廳裏,他見到唐文儒,唐文儒正讓他的辦公室主任蘇勤儉去買西瓜,說省裏市裏來了這麼多領導,咱人大幫不上別的忙,買些西瓜給大家解解渴,免得中暑。另外呢,快找吊車,把縣委大院的兩個獅子吊正了,最好再墊高點。他說這話時,郎山和龐大柱滿臉是汗地進來,龐大柱耳朵還挺尖,馬上說:這,這時候,吊,吊獅子幹啥……

唐文儒說:還是弄正了好,郎書記,那事我們人大做得欠考慮了,我這些日子一直想讓人把獅子吊回去,可曲主任不讓動,我看,還是弄正了吧,叫外人看著也舒服。

郎山此時沒有心思再鬥這份氣了,蘇友來在青遠被砸,就是有一千一萬個理由,你這個縣委書記也脫不了幹係。如果不是偶然事故而是謀害,你就更甭想得好了。剛才,他和龐大柱又陪著省公安廳的同誌到現場跑了一氣,馬書記親自打電話,讓他倆來一趟,要找他們談話,他就琢磨這話怎麼談,是盡量少說呢,還是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都說出來,至多也是說昨天晚上和田元明一起說的那些,那些都是猜想,而且猜想中的蘇友來是有問題的人,現在人家遇難了,上下這麼大動靜又是搶救又是抓凶手,回頭我往人家頭上潑些髒水,到底合時宜不,弄不好人家會說我為逃避責任有意把事情搞亂……

所以,當唐文儒提起那兩獅腚對腚時,他馬上就轉身喊司機小童:你拉蘇主任去吧,就說我同意啦。小童問:同意啥?龐大柱說:獅,獅子……

唐文儒激動地握住郎山的手說:郎書記,咱們這麼著多好。

郎山腦袋有些發木,他都記不清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那兩腚對腚的獅子不許動,就那麼撂著。但現在他也有點迷信了,青遠這陣子邪事不斷,包括昨晚田元明突然失蹤,還有薑小燕也下落不明,都是讓人解不開的謎。這一切,莫非真如有些人所說,與把大門的獅子挪了位置有關係?忽然間他就笑了,因為他看見唐文儒今天給自己的是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太難得啦,來青遠近半年了,還從來沒受到過這份禮遇。在這讓人心急火燎的時刻,他主動與自己修好,果真如他的表白嗎?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郎山抽回手招呼龐大柱上樓。秦寶江問:怎麼樣,有新線索嗎?

郎山說:省廳的人還在查。龐大柱說:找,找我倆談話。秦寶江心裏又緊張幾分,他說那就快去吧,然後就和唐文儒打招呼,隨即倆人就出了樓,站在院裏抽煙聊天。看看身邊確實沒人往這邊走,秦寶江說:往後不許打手機。

唐文儒說:金彩鳳走了,我兒子在他公司呢。秦寶江說:這就對啦。我問你,這事咱怎麼跟省裏領導說呢。

唐文儒說:好說,就往田大棒子身上推。他對蘇友來一直有意見,突然又失蹤了,很可能就是他做的案,是報複,或者是要侵吞蘇的錢,連金彩鳳可能都遭了他的毒手。

秦寶江心裏像打開一扇窗子,一下子痛快多了,他大聲和唐文儒說了幾句,就匆匆回到樓裏。他毫不猶豫地推開尹書記、馬書記與郎山、龐大柱談話的房間,說我有些情況要說一下。他的舉動令所有在場的人都有些吃驚,尹書記看看馬永安,對郎山二人說你們先出去等一會兒,然後就說秦寶江坐下談。秦寶江就說現在有一個人需要找來問一問,他就是田元明……

聽了秦寶江的一大段話,馬永安問:田元明和薑小燕現在在哪裏呀?

秦寶江說:下落不明。

尹慶生說:應該抓緊找到他們。秦市長,你最近與蘇省長接觸較多,我想你還是了解情況的,昨天晚上當著那麼多人,你可能想說也沒法說,今天不妨放開講一講,就咱們三個人。

秦寶江心想豁出去了,反正蘇友來即使救過來,那腦袋也跟木頭差不多了。他說:作為一個黨員負責幹部,我確實早就想向組織反映,蘇副省長的一些舉動,有失××員的身份,並造成了極壞的影響,我想起來,就感到萬分痛心……這話一出,令尹慶生和馬永安神色都有些變了。尹慶生忙說:不要激動,你慢慢說。

秦寶江說:作為一位省政府的副省長,我對他是十分尊重的。但他這兩次來塞上,身邊總帶著一個所謂的大師,還是個女的,妖裏妖氣。據了解,這個叫慧淨的女人,原籍就是青遠縣的,原本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可蘇副省長卻和她稱姐道弟的,熟得不得了。我曾經私下勸過蘇省長,說這麼著影響不好。可他不僅不聽,還批評我思想不解放,不會團結各方麵的人士。更有甚者,蘇友來還求仙拜神,硬讓我們陪著去山溝子裏找大仙,弄得我左右為難呀。有心不陪吧,他是領導,陪著去吧,黨性何在,黨紀何在!還有,他還和一個港商打得火熱,並由此要與田元明合作開發什麼金來嶺。我好一陣才弄清,金來嶺,金就是那個女的本來的姓,來呢,蘇友來嘛,合起來就是金來嶺呀!這說明什麼?說明蘇友來已經喪失了××信仰,與大仙,與不法商人,與專橫跋扈的野心家打成了一片。因此,出了這樣的事,也是一種必然……同時,我還覺得他們之間有金錢交易,可能就是因為這些交易產生了矛盾,才使誰產生了殺機,釀成了這種結果……

好厲害的言語,好厲害的分析。秦寶江說完好一陣,尹和馬都沒說話。後來,尹慶生突然說:老秦,如果這就是一個偶然事故呢?你是不是把事情看得太複雜了。

馬永安說:是啊,公安部門還在查,我們還不好就斷定是謀殺或什麼吧。

這二人的話雖然不多,但讓秦寶江有一種差點被噎死的感覺。愣了好一陣他才說了句我說的僅供參考,就出了房間。郎山和龐大柱在樓道候著,龐大柱問:說,說完啦……秦寶江說:完啦。龐大柱又問:怎,怎樣……秦寶江說:愛他媽的怎樣就怎樣。望著他氣呼呼的背影,郎山和龐大柱對視一下,兩人什麼都沒說。過了一陣,他倆覺得該找他們談話了,便找在另一間屋裏的秘書,秘書打個電話,告他倆還要等。郎山心想事情都鬧到這份上了,我這個縣委書記看來也幹到頭了。不過,這半年來有兩件事幹得還算對得起青遠的老百姓,一個就是把貧困縣的帽子又給要回來了,省有關部門的熟人已經通了消息,過不多久就要批下來,一起下來的還有對貧困縣的扶助款等,加在一起有好幾千萬。這樣,青遠就可以腳踏實地的喘口氣,讓老百姓真正的休養生息,下大力氣抓農業的基礎建設,搞產業調整。這麼著幹他二三年,就能真正的把貧困帽子扔了,而且不會再因點小災就返貧;第二件事呢,就是這五十萬畝的製種。雖然因為出了小柳條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毀了自己的前程,但終究是優質的種子田莊稼都綠油油地長起來了,全縣農民因此就會大大增收一把,堅持搞下去,雖然不會讓種農大富,怛這麼做能使不少貧困戶跟著大流改變了困境……

郎山想有了這兩項工作,也可以安慰自己了,往下就別幹這個七品縣令了,回市裏隨便找個地方,幹點具體工作就是了。這麼一想,他心寬得很,他跟龐大柱說:老兄,我想辭職。

龐大柱一愣:別,別逗。

郎山說:真的。出了這種事,我有責任。再者說,我這半年,幹得也太吃力。

龐大柱說:你,你幹得挺好,你,你實事求是,不,不,不玩花活,我佩服。

郎山說:你做好準備吧,我真的不想幹了。龐大柱說:你,你不幹,我,我更幹不了,那老唐,我哪對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