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許是因為厚積薄發、不那麼鋒芒畢露,能死得晚一點?
那就是了吧。
呼吸之間緩去血氣,顧刀沉浸在自己的體內。他沒修內勁也未入仙途,自然無法做到“內視”體內情況,更無法看清經脈。但閉上雙眼,他更加仔細的去感受身體裏的疼痛和不適,強製把這種疼痛分成一段段。最終胸膛起伏猛地咳出一口濁氣汙血,用手拭去便站起,“輕默,繼續吧!”
少年短暫的休息就像恢複了精氣神,持刀而立,有著一種新樹發芽的勃勃生氣,縱然弱小,但日後必定經得起風吹雨打,成為一顆大樹屹立在亂風中不動。顧刀凝神於樹葉,細細觀察風的走向,提刀以刀刃揮斬,隻碰脈絡而無關硬物,如樹幹、石子、泥土一類。學“勢”。
咻咻——啪!
淺褐色木衣少年右手舉起一長刀,怕與他差不多高。並未聽見刀聲,靜靜站立於這林間,手臂維持著那動作許久不動。少年麵色平淡,讓人看不出其心思,這麼一站就是許久,一靜讓人幾乎懷疑時間沒有流逝過。
起風了。唰唰卷著樹葉圍繞他旋轉,隻見他右手手背向內而扣,白長刀極重,他的手腕不自然的下垂著,刀刃便這麼被他的手提了上去!或者說不是提,更像是炎熱夏日裏行人抬手去遮擋陽光一樣無力、隨意。看起來慢極了。
周圍分明飛舞極快的樹葉也慢極了!
一切都像被放慢,那刀刃上提,連樹葉圈也出現了一個極為細小的向後拉扯動作,似被那把刀給擠出一樣。極為細小的聲音破開,那刀看起來雖緩慢但勢不可擋。這時候又像行人放下了手那樣,又很輕地收了回去。
不是一體,勝似一體!
落葉一瞬間又轉遛得飛快,最後唰散開落於地麵。剛才靜得隻留風聲的樹林又多了些聲響,輕默把視線投向那一靜一動如鬆的少年,長長呼了一口氣。老樹的枝葉撥弄開地麵,一堆樹葉裏,隻找到了一片不完整,確切的說是上麵被一利器斬過,留下一平整的破口,分為兩節。並未傷其它一土一木。
輕默衝老樹點點頭,刀塚萬樹齊鳴:“輕默——已——成——”
顧刀舔著幹裂的唇望向這四周刀塚,手中骨刀也因此一成發出喜悅和激動的回應。這片蔥蔥老林給了他第一把刀,帶他學會第一種勢,走出自己的一步路。半年以來,他不顧風雨嚐試各種方法,最後總算摸出了這“重刀輕默”之法,以極為輕柔的手法,甚至刀破開物體發出的聲響也幾不可聞。這是種成就。
但不知是不是太過高興,還是這種感受太大,他學會的第一種勢,讓他摸著顧刀熱淚盈眶,又強忍著讓淚倒流。顧刀過於年輕的心裏還不知這是為何,隻覺得這天地之大,他踏出第一步,無數寶器好刀都不屬於他,但他有了最適合自己的。取得人生中的第一個榮耀,不斷怦動的心全身熱血沸騰。他在變強。
每一顆樹都伸出枝條來抱抱顧刀,他一個一個挨著走過,最後站在老樹之前。輕默在老樹一旁看著這少年人,心裏也滿是複雜感,縱然一開始它對顧刀的照顧是因為這是唯一小輩了,但當這小輩在學刀方麵如此有天賦之時,甚至時間長上幾年,能繼承它們衣缽。看在眼裏總是為他驕傲和自豪的,也忍不住生出幾分疼愛。它又去看平淡無波的老樹——而老樹到底太老了。
“少年人。”這一次,那張臉高高在上,帶來一種虛無的壓迫感,那是老樹的勢和境界,“你輕默已成,可在這方留下你的名字。”
那是那****初來之時看到的樹。小樹就長在老樹身旁,樹幹摸上去還沒有那麼粗糙,也沒有那麼結實。顧刀看到了它,像是看到了另一種自己。骨刀凝神,揮刀風起。他自村裏長大,並未仔細練過書法,此刻在這樹上用刀斬字,又是另一種味道。
並不是肆意鋒利,尖銳畢露一樣。顧刀兩字分外包容和沉穩,此名一出引得刀塚一片私語驚歎。看過太多少年天才亦或者巔峰人物,無一不是傲氣和一種天分。但這樣的人總是很薄,薄得像一柄利器。此刻少年的名字裏沒有流露一絲刀氣和鋒利。
這少年若日後踏上修仙之路,不露不鳴,必成大器。這份穩和包容,他的心境就非別人可比。或許這是天生道心?悟性耐性皆乃上佳啊!老樹沉沉看著顧刀兩字,穩重和包容,過穩過包容,又何不是另一種大道無情?它覺得顧刀有幾分佛性,可真正成佛之人,多情也無情,慈悲亦冷血。也許這是他以後的路子呢?
顧刀還不知道自己以後的人生如何走向在這些刀裏被想了個遍,最後以天生道心一派、老樹大道無情一派為主。輕默本是隨前者的,但它看進少年眼裏,看著那對未來的憧憬,心又忍不住一軟。也許這少年隻是個赤子心思,日後走得快意恩仇呢?
——
我是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