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進去呀?想進就進去唄……”
周伯均嚇了一跳,猛抬頭,見自己畫室的後窗豁然大開,一個人雙手推著窗扇朝他瞪著眼睛。
是他的老婆戴玉珍。
七
周伯均剛走,電話鈴就響了。
薑可音拿起電話,是周伯東僑居美國的表姐居美從美國打來的:“您好,表姐。我是薑可音,伯東的妻子。他很好……請他和您說吧。”薑可音把電話交給了周伯東。
周伯東接過聽筒說:“是居美姐嗎?你好!噢……對。周南家族三代人藝術成就展……對。什麼?《雪血江山圖》?下雪的雪,鮮血的血……我沒聽說過。好,我查一查。不過你別等,估計查不出什麼……你看著辦。好,再見。”
周伯東放下電話對薑可音說:“美國克裏斯蒂拍賣行將要拍賣一幅爺爺的《雪血江山圖》,表姐想把它買回來,可不知是不是贗品?所以,問問我們。”
“你知道這幅畫嗎?”
“沒聽說過。”
“你和大哥都查一查。如果表姐能夠把它買下來帶回國,那我們就不愁沒爺爺的作品了。”
“爺爺的畫已經屬於世界級的藝術珍品,價錢高得驚人,表姐能買得起嗎?我去把這事和大哥說一下……”
“你畫吧,我去。”
薑可音走後,周伯東力圖將自己的思維調整到創作上來。戴少人在的時候,他捧書看隻是做個樣子,其實他的思緒一直沒有離開《梨花雨》。隻是因為有他們在,思想總是不能進入狀態,到底白發了一陣呆。現在好了,除了雨聲,四周是清靜的,而雨聲正是帶領他走進濕漉漉意境的向導。於是,他重整思緒,佇立在窗前,麵對沙沙細雨,漸漸地走進了那個細雨瀝瀝的春天,走進了那個梨花帶雨的意境。他看見了那個白人女孩正揚起頭來,用紅唇去舔吃一朵帶雨的**。這回周伯**然又來了激情,他重新回到畫案前看他的畫。剛才畫那幅畫時他還覺得很有靈感,很有激情,現在一看,地地道道的平庸之作。除了在構圖上有一點突破之外,哪有什麼夢的思維和六維空間呢?他看著看著,竟憤怒地把畫揉成一團摔在地上,然後重新鋪展一張淨皮生宣紙,開始研墨。
一個細高個子的白人青年縮著脖子、端著肩膀走進墨園。他是周伯東的美國研究生約翰·貝爾。他見周伯東的房間亮著燈,便走到窗前向屋裏看了看,然後輕輕地敲門。少頃,他見周伯東並沒有反應,就徑直走了進去,向周伯東恭敬地打招呼說:
“周老師,您好!”
周伯東正一麵研墨,一麵沉浸在構思裏,這一叫把他嚇一哆嗦,竟然呆住了。
貝爾笑著說:“對不起,周老師,打攪您了。”他的華語說得相當流利,隻是帶著英語腔調,多了不少上下滑音,讓人聽起來有點兒滑稽。他是貝絲的弟弟,和周伯東的妹妹周萌同是周伯東所帶的中國畫研究生。
周伯東這才醒悟過來,想,天這麼晚,又是頂著雨,他一定是找妹妹有什麼事情,於是問:“你是來找萌萌的?”
“不。爸爸來電話,要我向您問問關於苦山大師的一幅山水畫。”
“什麼畫?”
“《雪血江山圖》。”
“剛才住在美國的表姐也來電話問過這件事,我們都不知道爺爺曾經畫過這麼一幅畫。你父親是誰?他怎麼會對一幅中國畫感興趣?”
貝爾很不好意思地說:“我父親是約翰·勞倫。”
周伯東皺皺眉:“約翰·勞倫?哪個約翰·勞倫?”
“我的姐姐是約翰·貝絲。對不起,周老師,我一直沒有把這種關係告訴您,請原諒。”貝爾低頭說。
周伯東呆住了。
貝爾長得太像他的姐姐貝絲,使周伯東每看到他時,都會情不自禁想起貝絲。有那麼兩次,周伯東問貝爾認識不認識約翰·勞倫和約翰·貝絲?貝爾說不認識。周伯東呆就呆在他自己不說謊,就以為別人也不說謊。那以後他再沒向貝爾提出這個問題。現在看來,貝爾確是說了謊,可能是怕他聯想到貝絲受刺激?……
這時,貝爾已經拿出手提電話,撥通了美國:“爸爸,您好!我是貝爾,我在周老師家。周老師說,他不知道有這幅畫。對,不知道。爸爸,我已經告訴周老師,我是貝絲的弟弟……噢……好的。”貝爾把電話遞給周伯東說:“爸爸請您講話。”
周伯東接過電話時手已經顫抖了:“勞倫先生,您好!”
電話中傳來勞倫的聲音:“密斯特周,二十二年不見了,您好嗎?”
“謝謝,我還好……”周伯東說著,淚水已經流了下來,“您好嗎?”
“我很好,看到您寫的書了,祝賀您。”
“勞倫先生,我可以知道貝絲的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