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沒告訴過您嗎?”
“沒有。他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貝絲。”
“您不要怪他。是我不讓他說。”
“那麼,貝絲現在好嗎?”
“她……對不起,我現在高速公**上,很快就會有她的確切消息……願上帝保佑您!再見。”
電話斷了,周伯東盯著貝爾看了一陣,突然抓住他的手說:
“貝爾!勞倫先生說他很快就會知道貝絲的確切消息,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樣?你告訴我她怎麼樣?”
貝爾苦笑了一下:“姐姐已經出走一年了,一直沒有找到。爸爸前些天還來電話叫我在中國的各大報紙刊登尋人啟事,您看……”貝爾真誠地掏出報紙遞給周伯東,“現在世界各國幾乎都有爸爸尋找姐姐的啟事,爸爸每天都在期待姐姐的消息。他總是把一些不確切的消息和傳說當真,到處去尋找姐姐。現在可能又是這樣,爸爸很可憐……”
周伯東接過報紙時已經滿臉淚水了。
貝爾看看手表說:“周老師,快到熄燈時間了,我必須歸校,再見。”說著匆忙走了。
周伯東對貝爾的告辭毫無反應,他癡癡呆呆地看了好一陣子,突然明白了似的說:“我知道了,知道了。貝爾,剛才你說是你爸爸叫你刊登的尋人啟事。他為什麼叫你在中國刊登這尋人啟事呢?因為你爸爸猜她是到中國找我來了。這麼說,她早就來中國了!可你們是找不到的,隻能由我去找了,她肯定就在梨花峪!她是在梨花峪等我去找她。是呀,我我怎麼早沒想到她就在梨花峪呢?”
周伯東一麵念叨著,一麵急切地抓起畫具塞進行囊,背起吉他,迫不及待地跨出房門,消失在夜雨之中……
薑可音回到畫室不見了丈夫,幾個房間和衛生間都看過了也沒有,便有點發慌。天這麼黑,又下著雨,他上哪兒去了呢?她對丈夫的去向做了種種的估計,又都否定了。後來她發現了扔在地上的畫,她撿起來,把揉成團的宣紙展開看了看,正是剛創作的那幅。她又在屋裏巡視了一番,發現畫夾子和筆墨,以及行囊都不見了。難道他寫生去了嗎?這麼黑的雨夜?就是出去也應該和她說一聲,或是留幾個字呀!是不是又犯病了呢?
她急忙跑進客廳,發現吉他也不見了。薑可音猛地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衝出門去。
雨還在下……
第二章
一
約翰·貝絲隱居的地方在佛羅裏達州的大西洋海岸。
茂密的胡楊林盡頭是她孤獨的別墅,別墅的前麵是平緩的海灘與永不平靜的海水以及經常掠過銀色海鷗的湛藍色的天空。
貝絲在這裏與世隔絕地生活了一年。在此期間,她除每周開車到鎮裏買一次生活用品外,便是在小如鳥巢的別墅裏作畫、看書、寫回憶錄。更多的時候則是把自己赤條條地平放在海灘上。這裏是細軟的沙岸。海浪和海潮以千年、萬年或者更長時間的勞作,把細沙淘洗得潔白而光滑。晴朗的時候,貝絲**裸地仰臥在沙灘上。天空湛藍,海水湛藍。海平線清晰得如裁紙刀裁出的一樣整齊,看久了會把海麵誤認為是直立的高牆或是巨大的幕布。白雲則從這牆頭或是從幕布的上緣流過來。那時,它的陰影就像一條魔毯把貝絲潔白如玉的胴體輕輕罩住,然後再緩緩地揭開去。雲悠然遠逝之後,陽光便又可不受任何幹擾和遮擋地親吻貝絲身上的每個細節了。而在陰霾的日子裏,堅硬的風冷著臉橫衝直撞,海水也變成藏藍色。濃厚的雲拖帶著長長的雲腳沉重地摩擦著海麵、沙灘和躺在沙灘上的貝絲。這時,她就會感到那雲的冷峻和厚重,被擠壓在雲與沙灘之間的她似乎沒有了呼吸也沒有了生存的縫隙,這恰似她的心境。每當這時,她都希望暴風雨快快來臨,以便讓箭一樣的雨絲把她的周身抽打得麻木些。那時海和風都咆哮著撲向她,尤其暴風雨發生在夜晚的時候,貝絲會感到雄渾的濤聲和尖利的風聲在撞擊質感**的黑暗的同時,也毫不留情地撞擊著她的肉體和靈魂。她真希望肉體和靈魂被統統撞碎,她還企盼閃電將她撕裂。如果不是暴風雨而是暴風雪,貝絲便會整整一個星期憋悶在小屋子裏,就像土撥鼠一樣。那時她希望大雪把她的小屋壓塌,可是,她的這種希望總是落空,小屋一次也沒被壓塌過。最後,在毫無結果的情況下,她隻好一次次扒開門外的積雪從小屋裏鑽出來。每當頭部露到外麵的刹那,她總是被炫目的雪光刺痛眼睛,好久之後,她才能趟出一條雪道來到海灘。沿著海邊來來回回地踏著自己的腳印,直到踏出一條明亮的雪**。最後,她便停下來麵向大海,碧綠碧綠的海沒有帆,沒有船,隻有海鳥寂寞的鳴飛。再回身看那叢林,沒有霧,沒有煙,倒是偶爾有雪塊從樹梢悄然滑落,弄得樹枝顫了又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