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又吃不著早飯了。
周伯東走出大門徑直向東走去,薑可音騎著自行車,帶著忙忙從大門西麵方向駛來,正巧看到丈夫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裏。
忙忙沒有看到爸爸的背影,見媽媽停下車來,便催促說:“媽,你怎麼停下了?快走吧,再晚看不見爸爸了!”
薑可音說:“忙忙,爸爸已經走了,我們改日再來吧。”
忙忙扭著身子:“我都十多天沒見到爸爸了。爸爸不會走的。”
薑可音想,帶他進去也好,讓他自己**爸爸已經上班,他就不會再吵鬧了,於是就進了墨園。
自行車剛停下,忙忙就跳下車子跑進屋去。他推開臥室的門就喊起來:
“爸爸!”
貝絲一驚,從床上猛然彈起來。她迷迷糊糊地看著麵前的小男孩,又看看屋子,還沒從夢境中**過來,薑可音已經站在她麵前。薑可音對於丈夫和貝絲的事早有心理準備,可突然看見貝絲坐在她的床上,也未免一愣。不消說,昨夜丈夫和貝絲趁她不在,就在她的床上睡在了一起!這使她無法容忍,兩行淚水洶湧而出。與此同時,貝絲也終於從惺忪狀態裏**過來。她回想了一下,由於這兩天布置房間太累,昨晚周萌替她關燈不久,她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很香,還做了許多夢。還沒等她從夢境中醒來,眼前便出現了這個小男孩和這個女人。他們母子無疑是周伯東的妻子和兒子。
這情形很尷尬。
忙忙看了貝絲好一會兒,終於說話了:“阿姨,你是誰?怎麼睡在這裏?”
貝絲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孩子的問話?天真的孩子提出了最簡單又最難於解釋的問題。
忙忙見貝絲不回答便回過頭去問媽媽:“媽媽,她是誰?媽媽,你怎麼又哭了?”
薑可音忙抹了抹眼睛說:“不要亂說,媽媽沒哭。”說著又對貝絲說,“我叫薑可音,是周伯東的妻子,你就是貝絲吧?”
貝絲覺得沒必要說什麼,於是隻應了一聲“是的”,便下了床向外走去。臨出門時,她轉回身說:
“謝謝你的寬容。”
周家五兄妹頭一次彙聚在七香居酒店裏共進晚餐。這並不是為了什麼喜慶,最直接的原因是因為周伯均堅持要和老婆離婚,戴玉珍已經不給他飯吃了。她不給他飯吃的辦法不是她不在家住,或者不做飯。而是做了飯,她自己和周林(同時也送給周號)先吃完就收拾掉,等周伯均回來時,就啥也沒有了。另一個原因是薑可音帶著忙忙回了娘家再不回來。周家哥仨隻有兩個媳婦,平時都是她們做飯,現在一個慪氣、一個逃避,而周伯均和周伯東又最討厭做飯,周伯雨則幹脆就沒做過飯,於是他們就約了居美到飯店來吃。居美幾次想拉畢沅出來一起吃,都被謝絕。今晚伯雨和周萌都回來了,大家正好聚一聚。
雖然兄弟姐妹全到了,可大家都憂心忡忡的,吃得很沒情緒。近一時期,周家出現一係列難題,除了《雪血江山圖》是大家共同的難題之外,每個人又都有各自的難題。
老大周伯均今天又到法院去敦促離婚的事,回到單位就接到戴少人的電話。戴少人說就因為那幅畫,省人大費主任被徹底打發回家了,我這個副市長和你這個畫院院長也岌岌可危。現在,我在上頭還能保保你,你要是和我姐離嘍,我不參與整你就是寬宏大量了。你看著辦。
老二周伯東的愛情扁擔一頭挑著貝絲,一頭挑著薑可音。放又放不下,挑又挑不動,精神和感情上已有些焦頭爛額。
老三周伯雨真正成了情癡。他不再出去寫生,每天為吉玉的事在屋子裏走對角線。誰給送飯就吃一口,沒人給送就不吃,惟獨忘不了一口口喝酒。吉玉人雖找到了,可她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成了周家的共同難題。
居美呢?自從回到墨園之後,就被罩上了一團黴氣。她覺得這團黴氣越來越厚重,讓她感到窒悶。白天,墨園裏隻剩下周月舟、傻子號、大嫂,以及畢沅、楊嫂和她。二舅周月舟的房間永遠一片死寂;傻子號時而發出一聲長嚎;最近又增加了大嫂的哭喊聲,使墨園在窒悶中又平添了一些惡性刺激,讓她經常心驚膽戰。而畢沅是真有道行,無論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音,她都充耳不聞,無動於衷。單單捧著書從早晨看到晚上這一點,居美就受不了。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沒法留在墨園了,這不能不使她傷感。
五人中,隻有周萌是最輕鬆的。她雖然也飽經磨難,可那一切畢竟過去。眼前,她的生活充滿玫瑰色,沒有解不開的難題,所以總是笑。現在,她吃著、喝著,突然噗地又笑了,差點把飯噴到別人的碗裏。
居美用紙巾擦著嘴,她的動作溫文爾雅,讓人感到很有修養:“萌萌,你肚子裏裝著什麼可笑的事兒?這麼有爆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