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翠英一聽急了,說你別舌頭不愛動呀,這會兒需要舌頭一個勁動才行。你妹子十××啦,還不懂男女之間的事,你得給開導開導。張小鳳皺著眉頭說不對吧,我妹子小玲跟她男朋友都懷上過,我托的人給流了,她怎麼還會不懂那點事呢?那翠英說不是你娘家妹子,是婉婷,她不懂。張小鳳嗯嗯點點頭,說等我跟她一說她就明白了。
天大黑了,婉婷哭著進屋,把家裏人嚇了一跳。張小鳳問妹子誰欺侮你啦,嫂子這就給他撓成血葫蘆條子。婉婷搖了搖頭,說看電影《城南舊事》,那裏有個女瘋子怪可憐,男人沒了,孩子也沒了。那翠英給張小鳳使個眼色,說你嫂子跟你說點事,電影裏的故事都是瞎編,你別想了。張小鳳就跟婉婷進了西屋。婉婷的四個哥哥都成家到外麵住了,家裏就他們三口人,老兩口住東屋,婉婷住西屋。西屋有一張單人床,寫字桌、梳妝台,還有一台腳踏風琴,牆上掛著球拍子,還有婉婷自己畫的水粉畫。老式的房子麵積不大,讓婉婷收拾得幹淨整潔,情調別致。
婉婷還是沒有從電影裏出來,跟張小鳳說:嫂子,人生幾十年,就像一場夢呀,你看那英子在畢業典禮上唱,長城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張小鳳說:是啊,要不然人活在世上,該抓緊的事就得抓緊呢,趁著年輕,把孩子養了,沒幾年也就帶大了,你說是不是?婉婷眨眨美麗的眼睛,長睫毛上下跟著呼扇,她不解地問:你怎麼說到養孩子上去啦?我覺得,人得有個追求。張小鳳一拍大腿:你說吧,你想要什麼樣的?個頭肯定得高,一米八以上,長得帥,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梁……婉婷皺眉說:嫂子,我是說事業上的追求,不是搞對象。張小鳳頭上都冒汗了:傻妹子,一個女的,有了好丈夫,才有好事由,我們櫃台有一個她愛人是飲食的經理,她家魚呀肉呀有的是。婉婷說:嫂子,你到底想說什麼呀!張小鳳說:妹子,嫂子是奉你媽之命,要跟你說說男女的那點事。你大了,也該知道了,咱們女的,大了就該生孩子……婉婷笑道:我喜歡小孩。張小鳳說:是啊,誰都喜歡小孩,問題是,小孩從哪兒來的?是從肚子裏,可為啥肚子裏會有小孩呢?婉婷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這簡單,得有個當爸爸的,得結婚,對不?張小鳳輕輕拍手說:對,得結婚,穿紅襖,坐花轎,大紅燈籠高高掛。往下呢?夜裏他倆會幹什麼?婉婷說:這你難不倒我,我姥姥早就教過我,那一套我都明白。張小鳳扭頭就去找那翠英,說她說她姥姥早就教會她了,她明白呀。那翠英心裏說我媽死有十年了,十年前她老人家給婉婷開展過兒童早期性教育?不可能。她對張小鳳說問清楚她都明白啥。
我念給你聽呀。婉婷對張小鳳說:小小子,坐門墩,哭哭咧咧要媳婦,要媳婦做嘛,點燈說話,做鞋做襪……剛才那電影裏就有這一段,女瘋子念的。你幹脆買張票去看一場,可好呢。張小鳳哭的心都有,出西屋跟那翠英說媽呀,完啦,您這老閨女在這方麵是弱智,我是開導不了她了。您生的孩子多,比我有經驗,您親自出馬吧。那翠英沒好氣地點點頭,轉身進東屋問薑報國,說你給百貨派的是什麼經理,把張小鳳舌頭都管理得不利索了,這麼點事都不會說,看我自己的。薑報國說可萬萬使不得,婉婷好比一朵剛出水的荷花,看什麼都潔淨無比,讓她知道那種事,對她是個摧殘。那翠英點點頭,說我請個老中醫給她看看,看人家怎麼說。
看的結果,令那翠英大吃一驚,老中醫說婉婷得的是性心理發育遲緩症。原因是婉婷自幼與哥哥們在一起長大,無猜無疑。加上婉婷天性高潔,汙穢之言皆不入耳;天長日久,就成了這個樣子。那翠英說那可怎麼治呢?大夫說此病不用治,古時大家閨秀,往往都是洞房之夜才花開知春。當今女子,社會交往甚廣,耳濡目染不斷,春風常吹似不覺,雷聲響過頓明了。那翠英聽不大明白這位說的詞兒,說您老給我說具體點大白話點,我念書時最怕文言文。老先生指著坐在一旁的婉婷,說守著她我沒法開口呀。那翠英瞪了婉婷一眼,說我的閨女呀你是咋回事呀,把大夫都弄得不好意思了。
婉婷說: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太傻,背後他們叫我傻妞兒。大夫說:其實你不傻,你說出這些話就證明你不傻。不過,舊時女子到你這年齡,有的急得跳繡樓了。你卻芳心不動,難得呀。那翠英心裏說這二百五先生,叫你看病,你咋佩服起病人來了。她拉著婉婷就走,到家說你也別這麼整日歡歡樂樂了,你趕緊找個工作幹吧。婉婷摟著那翠英的脖子撒嬌:您要攆我走呀,回頭我給您招回一個傻女婿,叫他整日在您麵前冒傻氣。那翠英歎了口氣說:唉,我養你四個哥哥,加一塊都沒你費心,拉倒吧,我也不逼你了,你愛啥時明白就啥時明白吧。薑報國說百貨公司糧市分店正招售貨員,你去幹吧。那翠英說要去去百貨大樓,糧市分店又遠又小,破房子黑糊糊,也沒見誰去那買東西。薑報國說正因為如此我才讓她上那去。我是局長,不能帶頭把自己的孩子往條件好的店裏放。那翠英說也好,這下子可以避開邢家丁家,隻是委屈了我的閨女。婉婷卻高興地說我去哪兒都行,糧市分店挺好的,就是下雨往裏灌水我得穿雨鞋。這是實情,糧市是老街,修一次,街就高一點,日久天長,街兩邊的房子比路矮了,糧市分店是老房子,下雨真的往裏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