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你——”華娜娜發自丹田地驚呼了一個“你”字,後麵的氣流便被凝固在喉嚨裏,怎麼也化解不開了。

那麼,使華娜娜感到如此恐怖的人物是誰呢?

周大海——華娜娜曾在國內像躲避瘟疫一樣的丈夫。

難怪華娜娜驀地看到周大海被嚇呆了。此時,她覺得恍若夢境,感到這是不可能的事實。於是她拚命地眨眨眼睛,麵前的周大海還是周大海。她又下意識地用手指狠狠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立刻覺得刀割一樣疼,說明自己並不是在做夢。她還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搞惡作戲,用蠟或泥巴塑了一個假的周大海,目的是嚇跑她,不讓她多管閑事,可是,她睜大眼睛仔細端詳了一下距她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周大海,分明是在向她笑,而且那種特有的笑容裏帶著十足的敵意與猙獰。

“想不到我們今天是有緣萬裏來相會呀!”一臉獰笑的周大海看著呆若木雞的華娜娜,本來就似獐頭的腦袋剃成了青亮青亮的禿瓢兒,一雙鼠眼眯成了兩條線。他將手中的香煙在麵前的煙灰缸裏狠狠地一撚,忽地站起來,拉過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年方二十歲出頭的俄羅斯姑娘,“咪咪,嗨,還有你們!”他向屋裏的其他人一揮手,“我來給你們引薦一下,這位,”他用手一指華娜娜,“就是我的太太,華娜娜女士!”

“太太?”這個被周大海喚作咪咪的俄羅斯姑娘見周大海將華娜娜稱之為“太太”,不解地重複了一句。

“噢,我的傻咪咪,你連太太是什麼玩藝兒都不懂?太太就是老、妻子,也有叫內人和堂客的,還可以稱做糟糠和‘哎’的。更明確地說,就是晚上和我睡在一張床上的女人和娘們兒!”

“哈哈哈……”周大海猥瑣地對華娜娜身份的詮釋,引起他的幾個哥們兒一陣大笑。

“喲,這麼說,這不是嫂子來了嗎?”其中一個站在周大海身旁的膀乍腰圓的壯漢聽周大海說完,上前一步,對華娜娜說,“嫂子,我叫馬凱,高頭大馬的馬,凱歌高奏的凱,是周大哥周老板的哥們兒,也是從沈陽過來的。嫂子,您怎麼在匈牙利呀?哎,我說大哥,嫂子在匈牙利的事兒怎麼沒聽您說過呀?嫂嫂,坐坐。”

“我說馬弟,你此刻問這問那,是不是話有點多了?”周大海瞥了馬凱一眼,話音裏含著嚴厲訓斥的威凜“嘿嘿……”馬凱當眾受到周大海的斥責,尷尬地一笑,急忙退後一步回到原地。

周大海以玩弄的目光把華娜娜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刷”了幾遍,冷冷一笑:“你是我太太,就是這兒的女當家的,也叫二號人物。我的哥們兒請你坐下,來,我身邊這把交椅就是你的,坐吧!”他說著把咪咪往外推了推,示意叫華娜娜挨著他坐下。

叫咪咪的俄羅斯姑娘像個擺設似的往外挪了挪,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和反感。

華娜娜站在原地沒動,臉上表情仍然發木。

“嫂子,大哥說了叫您坐,您就坐唄!”周大海的幾個哥們兒表情不一地嚷嚷道。

華娜娜仍一動不動。

“哎,我說你他媽是聾了還是啞了?你沒聽見我和我的哥們兒們叫你坐下嗎?”周大海黧黑的臉蛋子變得發青,又變得青中帶紫,顯然要大動肝火,“我告訴你,你狗日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私自背著我跟著別的男人跑到匈牙利來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我問你,你今天跑到我這兒幹什麼來啦?!”

此刻的華娜娜之所以沒有反應,是她覺得自己內心出現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空虛,這種空虛是由於突然遭到致命的帶毀滅性的打擊造成的,而製造這種滑稽、荒唐、無情的玩笑者,又是那樣的殘酷無道。人生為什麼竟是這樣血淋淋的殘酷無情呢?

華娜娜聽到周大海的問話,呆癡的目光方開始解凍,臉色也由白變紅,最後陡地上升為情緒激憤:“周大海,你先告訴我,你們為什麼低價甩賣旅遊鞋?”

周大海過去從來沒見華娜娜動過肝火,眼下發現女人動起怒來也令人畏懼,何況華娜娜又是一個曾被他嚴重傷害過的女人,憤怒起來就更具有震懾力了,所以周大海回答華娜娜的質問還真有點膽怯的成分:“你,你管得著嗎?”

華娜娜大概應了“風助火勢”的哲理,對周大海越發無忌:“你知道不知道,你們這麼犯神經,有多少中國人要受到連累?!”

“你他媽說誰犯神經哪?”周大海當著這麼多哥們兒的麵兒受到華娜娜的指責,臉上哪裏掛得住,本來他就覺得方才的幾分膽怯大失水準,十足的跌份。於是,便騰地站起身,兩隻小眼睛冒著鷹隼一樣犀利凶惡的光芒,橫亙著幾條“車道溝”的額頭,蒸騰著鬼魅般陰森寒冷的雲翳,那扭曲的臉,具有蛇的狠毒和狼的凶殘。

“你們不犯神經,為什麼這麼甩賣?連本錢都收不回來,這是正經生意人幹的事兒嗎?”華娜娜依然氣很粗,一掃過去對周大海的畏懼,冷目相對,不肯示弱。

“你個騷貨,別他媽給臉不要臉!你跟個狗男人背叛我私奔,溜到這布達佩斯來,老子還沒跟你算賬呢!你他媽倒找上門來質問起老子來了,我問你是吃了熊心了還是吃了豹子膽了?我正告你,如果你不馬上給我滾蛋,休怪我翻臉不認人!”周大海像個怒獅似的咆哮著,唾沫星子箭鏃樣射向華娜娜的臉。

華娜娜見周大海一副窮凶極惡的樣子,又看到他的幾個哥們兒也變得凶神惡煞,頓時感到有羊入狼群之險,她知道,周大海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再呆下去凶多吉少,便壯著膽子喊了句:“周大海,我也告訴你,你們再這樣胡鬧下去,不會有好報應!”喊畢,轉身離去,腳步之快,仿佛身後有人舉著大棒。

“騷娘們兒,我不會有好報應?哼,他媽的,咱們走著瞧!”周大海怒不可遏地衝著門外大吼,那略帶嘶啞的聲音,酷似一隻狂暴的惡犬。

華娜娜是怎麼離開周大海,又是怎麼回到“四虎市場”的,她已經記不清楚了,隻是一屁股坐在曹仁義身旁的椅子上,死死地咬著下嘴唇。隻見她臉色煞白,額頭上直冒冷汗,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兩眼噙著憤懣的淚花,也不說一句話。此刻的她,除了憤怒還是憤怒。她覺得身後有一雙毛森森的大手,在冷酷地作弄她,陷害她。不然,周大海怎麼會從國內跑到匈牙利來?這不是太離奇,太使人不可思議了嗎?要不是自己身在其中,準會認為這是寫小說的瞎編亂造的。

“你這是怎麼啦?你說話呀?”曹仁義見華娜娜神態過於反常,急忙問道,“莫非他們欺負你啦?罵你啦?打你啦?嗯?你說話呀?!”

華娜娜突然“哇”地一聲哭了,雙手掩麵,肩胛一聳一聳的,哭得好不傷心。她從周大海的話中聽出來,周大海跑到匈牙利來,並降價甩賣旅遊鞋,原來是為報複杜仲坤的。因為,他認定是杜仲坤把她拐帶到國外來的,懷有奪妻之恨。像周大海這樣狠毒的人,能與杜仲坤善甘罷休嗎?本來,杜仲坤把她帶到匈牙利完全是為了搭救她於水深火熱,結果周大海跟人家結下了仇,企圖用降價甩賣旅遊鞋置人家於死地,這樣,杜仲坤的一番好心不但沒有得到好報,反而要無端蒙受劫難,實在是對不起人家呀!周大海呀周大海,你這該千刀剮的,真是一副蛇蠍心腸!不行,要馬上找到杜仲坤,將周大海的企圖告訴他。於是,華娜娜一抹眼淚站起來就走。

“哎,該吃午飯了,你又要幹什麼去?”曹仁義見攔也攔不住華娜娜,隻得衝著她的後背喊。

華娜娜頭也不回地答:“你先吃吧,有些事兒回頭我再告訴你!”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曹仁義聽後,懊喪地歎口氣:“活見鬼!”

與此同時,周大海也正處於哀怨和懊喪之中。

方才,他接到國內一家外貿公司的電話,通牒般地責令其從速返還拖欠該公司多達幾十萬元人民幣的貨款,並明確告之,準備給其發運的旅遊鞋及服裝已經凍結,不還清欠款,不再給他提供貨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