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就真的由不得她了。要是讓家裏知道她沒有住在規定的酒店房間裏,而是私自出去找了別的住處的話,那她就會被剁成碎末,包進過年的餃子裏,然後被姐姐一口一個地吞掉——雖然姐姐從來不吃餃子,但她會很高興地吃她。

她敢保證,從13區搬到8區,這是她有史以來最迅速、最狼狽的搬家。她可以對湯毅凡的咆哮置之不理,但如果連安東尼也接到了電話,那麼消息就百分百地可信了。一般的小事,哥哥是斷然不會去主動聯係她的,都是給毅凡打電話。這事挺合理,不管她在地球的哪個角落,找到湯毅凡就是找到她的最快的方法。盡管眼下他隻是每個月來一兩次巴黎,趕上工作忙時根本不來。

但這次,哥哥也打了電話給安東尼,這就說明事情很嚴重了,嚴重到需要汪敬哲先生拿出他監護人的身份來管。

抵達蒙田大道的阿泰內廣場酒店時,易微婉遠遠就看見了湯毅凡在門口的花壇邊兒上坐著,手裏一下一下地玩著打火機。見她來了,他光抬頭不起身。

她拉他一把:“那石頭涼著呢少爺,再坐一會兒當心您以後沒工具泡妞了。”她一邊說一邊用手勢示意送她來的男朋友丹尼可以走了,該幹嗎幹嗎去。

湯毅凡我自巋然不動,拿眼珠子瞄她:“怎麼著啊?”

“不就是一妞嘛,四十八小時之內幫你追回來。”見他露出不信的嗤笑,她豎了眉,“別不信,我最會做和事佬了,從小練就的本事!那幾年我哥跟我 姐吵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你以為是誰兩頭搗糨糊啊?”湯毅凡嘖嘖道:“那倒是。那兩位,還有您爹您媽都不是省油的燈,您安全長到這麼大真是奇跡。”易微婉白他一眼:“廢話就別說了,救命要緊。我哥什麼時候到?”湯毅凡抬腕看看手表:“本來他的飛機應該在一小時三十四分鍾後準時到達,但您大小姐運氣好,倫敦大雪,他們這班轉機的人都被困在機場裏頭了。”他笑,露出兩排皎潔如貝的牙齒,“怎麼樣,算是給你個緩期執行了吧?”

易微婉鬆了一口氣,幹脆跟他一起坐在了花壇邊上。“這雪又不是你召來的,別像上帝般慈祥地微笑。”湯毅凡索性笑得更開:“我倒真不是上帝,不過是他老人家的大天使長加百列,專門來負責給你傳福音的。好消息可不止這一個,你沒看今天晨報嗎?今明兩天戴高樂機場罷工,飛機得繼續延誤著。我剛才給你哥打了一電話,勸他找個不折騰的時間再來。他聽勸了,所以你的警報解除了。”

聽到這裏才發覺不對,易微婉跳起來。“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家都搬好了他才告訴她這是假警報,這不成心害她嗎?“你看我橫跨巴黎搬家覺得特好玩兒,是吧?”湯毅凡滿麵笑意地點了點頭。整蠱成功。

這天殺的混蛋。

她毫不猶豫地踢了他一腳,他嘿的一聲不敢笑了。她想讓他知道,拿哥哥開玩笑是會讓她很難過的,但不管說了多少次,他從來都沒聽進去過。而拳打腳踢這一招,從他們還都是十二三歲時她就開始用了,但從來沒管用過。

湯毅凡喘著粗氣揉著他那倒黴的肋骨,麵色發青:“不過你也真是驚弓之鳥。你不就是沒聽他們的安排,沒住阿泰內廣場,自己找了別的房子嘛。芝麻大的事,你哥能怎麼你啊?”

易微婉沉默了幾秒鍾。“我哥能怎麼我,你可不知道。”湯毅凡繼續揉著,但手的速度漸漸慢了:“不知道什麼?”易微婉搖頭,陳年往事,她現在不想提:“還有煙嗎?給我一支。”“不給。”“那陪我喝一杯去?”“不陪。”“……那,肩膀借我靠一會兒。”“終於提對要求了,過來。”腮幫子放在湯毅凡的肩膀上,她看著安東尼指揮著搬家大隊把東西搬回卡車上,準備運回13區的學生公寓。這時,她的眼睛突然有點濕潤,她開始以為是自己哭了,幾秒鍾後才意識到,是天在下雪。就這樣,她的心突然就清明了。從小到大,她會為自己設定無數的幸運符,無論多難過時,隻要有幸運符出現,那就意味著她會再次幸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