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湯毅凡抵達巴黎。這人好死不死,乘了個紅眼航班,過了淩晨才落地。易微婉穿越一座城,搭地鐵去接機。她全程都用走的,在雪地中踩出一個一個腳印。經過星巴克時,買了杯香草拿鐵捧在手心裏,隔著棉手套杯身有恰到好處的暖。她一路走一路瞧,見到一家春天百貨就走進去,選了一副情侶手套,這個當落地禮會不錯吧。她特意留出整個下午的時間,慢悠悠地走到戴高樂機場。這悠長一途,讓久別重逢的喜悅發酵到濃烈。

飛機沒有晚點。

毅凡穿了件黑色大衣,遞給她一朵好紅的玫瑰:“我想了半天有什麼沒送過你,然後想起來,沒送過花,所以了……”

花就很好了,她最喜歡收到花。的確,他從來不送女朋友鮮花,她是最了解的。當你跟男人要鮮花,他們會特別掃興地說,花有什麼好的?一點都不實用。男人就是男人,你跟他要浪漫,他就跟你講實用。實用、實用,實用你個頭!女人就是喜歡玫瑰,懂不懂?

她心裏很甜,但不滿地問為什麼不是一束。他回答,一個大男人捧束花走,他老覺得特丟人;而一朵花,他就可以藏在口袋裏。可結果是,莖上的刺就把衣服裏子給劃破了。

“回去我幫你縫!”微婉興奮地大喊。

“你……會縫?”

“我學會了好多事呢!”

時間不早,毅凡執意今天要回酒店。她同意了,畢竟是真的晚了。阿泰內廣場酒店的阿斯頓馬丁正候著,但她可不想坐,她慫恿他,我們乘地鐵!

人人都說午夜的巴黎地鐵不安全,這是事實,但她有男朋友,所以什麼都不怕。

毅凡好多年不乘地鐵了,被她牽著入站、買票、出站,還很好奇地東張西望。巴黎地鐵建得比較早,設施都好似古董,進車廂要抬下腳,車廂裏麵則狹窄得好像一截截管子。是的,地鐵沒有被翻新過,翻新什麼的,不是法國人會做的事。他們並排坐著,十指相扣,她累了就可以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他們在13號線Brochant站下車,距酒店的步行距離大概有三公裏。不長也不短的步行距離中,他講工作的事和家裏的事,最近的投資收益很好,但繼母和繼弟讓他頭疼,而她則講實習的事和學校的事。

他攥著她的手,放進了大衣口袋。

到酒店時已經淩晨,她碰到枕頭就睡熟了,接近日出時醒了一次,他果然在床的另一邊,那很熟悉的位置。

再醒時芳香滿屋,她洗漱好,披著他的襯衫走到廚房,發現這人正一本正經地燒蛋炒飯,興致很高。見她過來,他驕傲地攤開一冰箱材料,說他有火 腿、蘑菇、洋蔥、蝦仁,可以全加進去。“是提前叫人準備的?”“沒有!是我今天早晨去附近的市場買的。”他揚了揚手裏的鍋,“這個是跟Ducasse先生(阿泰內廣場酒店的名廚)借的。”“喲,您法語長進了嘛,都能買菜了。”他實話實說:“那倒沒有,不過肢體語言全世界通用。”他買了一大包洋蔥,和她一樣,他也不知道一餐飯要用多少。他還很驚訝地發現,原來鍋有這麼多的尺寸。他掌握不好油的溫度,於是第一鍋冒了煙;第二鍋,蛋打得不夠快,結了塊;這第三鍋正做著,她就出來了。她索性就跟他一起做,在加不加味精這件事上,吵了回嘴。吵著吵著,他們開始對著罐子好奇地研究。

他認真地琢磨:“你說味精到底是什麼味道的?”她也很懷疑:“不知道。不過,他們說湯有鮮味是因為加了這個東西。”兩個人像偷吃的孩子,各自用指頭蘸了點,放在舌尖,品了品。“沒什麼味道嘛!”他決定不加:“反正這東西不健康。”她使勁回憶,好像陸盛是加過味精的,不然,是鹽?“不加的話,不鮮怎麼辦?”“雞蛋本身的鮮味應該就夠了。”這人還死固執。他一口咬定,在家裏的時候請了名廚來教他燒飯,還請的是一般不輕易出山,要有交情才肯出山的名廚,所以他的決策肯定正確。她毫不留情地擠對他,名廚就教出這麼個蛋炒飯炒了三鍋才能吃的高徒?真給人家丟臉。

兩個人七手八腳之下,將近中午才吃上早飯,但別說,味道還真不賴。“哎,毅凡,我們真是錯過了好多有意思的事。”“我不覺得啊。以前沒幹過的事,現在跟你一起學,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