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也沒說,但她知道,他就要走了。“先送小姐回家嗎?”司機問。“不,我們去酒店。”毅凡回答,“請讓Caroline半個小時內收拾好我的行李。”她的心咯噔一下,這麼急?他出行一向從簡,因此那隻旅行箱並不大,但那灰黑色的一塊,還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是平安夜,她得到的禮物將是一座沒有他的空城,獨自盼到黎明的空夜。“飛機是幾點?”她是想好要裝作若無其事的,但話脫口的當時,卻還是淚流滿麵了。“什麼飛機?”燈光下,他驚訝地發現她哭了,趕快放下箱子,捧著她的臉看。門童眼疾手快地將箱子搬進了車。毅凡愣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你不會以為我要回國了吧?”她哽咽著眨眼睛:“你……你不是要回國嗎?”他笑著推她進車,自己也跟著進來,揉她的頭:“不就是一起回家嗎,用得著在窗戶上壓扁了鼻子羨慕人家?好像我做不到似的。”他使勁拉上車門,一臉得意的戰勝表情。那時,他們都傻乎乎地計較著這些最簡單的小事。

他整理行裝,昂首闊步地進駐了她的小小蝸居。她開心得像老鼠,在房間裏亂竄。她將他的衣服掛進自己的衣櫥,他們討論其中哪些可以留在巴黎。他非要占了她的書桌和椅子,叫她坐在床上用電腦。以後,他每次落地花都都會直接回家,再也不用住在沒有人氣的酒店裏。

“虛偽吧你,說實話,你是因為太愛我才情願住這裏的。”她笑嘻嘻地說。他搖頭:“真不是。”她挑起了雙眉。他嚴肅地糾正她:“我是為了跟你上床才情願住這裏的。”這就叫作扯平。

用毅凡的話來說,她的這方蝸居,小到很性感。在酒店時他們同床而眠,他會小心地留開空間,讓她睡得寬鬆舒適。在公寓的小床上,他就不必操這個心了,反正怎樣都沒距離可留。

為了他們的初夜,她叫他提前二十四小時戒煙。“又不是要造人,事真多。”湯毅凡不滿地嘟囔,但仍聽話地照辦了。他們麵對麵地坐下來,嚴肅地討論了細節問題。她提出要保留上衣,他詫異地問:“你不脫上衣,前戲怎麼辦?”“前戲沒意義,跳過去吧。”他瞪圓了眼睛:“你是不是女人啊,易微婉?”

最後,她做出了一點讓步,隻穿一件很薄的襯衫且裏麵無內衣,這樣兩人勉強達成了共識。她還提出,她想閉著眼睛,他不同意,說他需要知道她也在全神貫注。她還要進一步商榷,他不耐煩地說餓了,吃飯去。

她本來想在樓下的小餐館裏解決,他卻執意要換口味,吃中餐,說吃得好有利於他晚上的表現。

晚飯間,她臉色漸轉蒼白,雙手冰涼僵硬,握不緊筷子。她數著米粒吃飯,一個小時過去了,也沒吃下幾口。她雙手攥著茶杯,眼神空洞。她坐姿過於端正,後背挺得筆直,勾起了小時候上芭蕾舞課的回憶。

湯毅凡嘲笑她:“你這是在吃臨刑前的最後晚餐嗎?”他握住她的手,捂熱,“害什麼怕,也不是沒做過,對吧?而且這次是我,隻會更好。”她咽口水,嗓子幹得要命:“你確定?”隨即她便後悔問了這句話。因為他麵露陰沉之色,攥著她的手勒得更緊:“如果是我,不會更好嗎?”她知道,他又開始糾結她的第一次了。“我又沒問你的過去,你幹嗎老是揪著我的不放?”她沒好氣地說。“那是因為我的過去你都知道,用不著問。”“我的過去,你也都知道。”毅凡沉默片刻:“最好是這樣。”氣氛完全變了,但他們還要繼續吃飯。他將每粒米,細嚼慢咽。他說出下一句話的樣子,就像從懷中緩緩抽出上膛的手槍:“婉兒啊,我碰巧知道,俱樂部的所有人,都沒得到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