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陽光透過窗戶,碎碎點點地照入室內,帶著幾分暖意,幾分絢爛,常有信坐在偵探社的會客廳中,目光來來回回看著剛剛來到,坐在對麵的陽家兩兄弟。
看了幾分鍾,他才摸著下巴說:“你們兩兄弟,一個像爹,一個像娘呀。”見那兩兄弟臉色都微微一變,又打著哈哈補充道,“當然了,我說這句話的前提是,你們和陽一江夫婦有關係。對了,你們兄弟倆知道陽一江的太太田映如是什麼身份嗎?”
陽天賜和陽天佑都沒有答話。
十八年前,年幼的他們便失去了父母,關於父母的往事,他們確實一無所知。
“看你們樣子,一定不知道。”常有信笑道,“這還是留給陳伯說吧。”說著看看手表,“還有兩分鍾到九點,陳伯應該快到了。”
話音剛落,便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常有信叫道。
廳門悄然打開,前台小姐的笑臉出現了,“常生,客人到了。”
陽天賜和陽天佑聞聲回頭,隻見一位戴著眼鏡,臉容清翟,有著一股儒雅之氣的老先生拄著龍頭拐杖出現在門口,在他身邊,還有一個衣著樸素,相貌滄桑的老人。
常有信站起來,迎上去,神情微微有些詫異,“兩位老人家,我是偵探社的社長常有信,不知哪位是陳伯?”
“我是。”衣著樸素的老人說道,“這位是香港大學的鄭學儒教授。”
“請進,請進。”常有信急忙側身伸手示意。
陳伯攙扶著鄭學儒走進了廳內,抬頭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陽家兩兄弟時,都愣住了,神情盡是一片震驚!
“他們,他們是……”陳伯突然有些激動地抖著手指,問常有信。
“陽天賜,陽天佑。”常有信點點頭,答道。
“大少爺,大少爺,真的是天賜大少爺!”陳伯叫起來,巍巍顫顫地奔到了陽天賜麵前,抓住了他的雙手,眼淚已經流下來。
陽天賜眉心微皺,冷冷地打量著陳伯,在他的記憶裏,沒有一點關於這個老人的印象。
他到底是誰?
“大少爺,你不認得我,你肯定不認得我。”陳伯又哭又笑地道,“你跟一江少爺和太太離開香港時才不到半歲。你長得真的像少爺,很像,一眼就能認出來。”說著目光又落在陽天佑身上,臉上盡是激動和歡喜,“這位是二少爺吧,長得真像太太,少爺和太太呢,他們在哪裏?我找了你們二十多年了。”
陽天賜隻覺心頭一顫,嘴唇緊抿,說不出話。
“鄭教授,你看,他們都長那麼大了。”陳伯對著鄭學儒叫道,“我們終於找到他們了,終於找到了。”說完便一手抓住陽天賜,一手抓住陽天佑嚎啕大哭起來。
站在旁邊的鄭學儒連連點頭,眼鏡後的雙目已經盈滿了淚,拄著拐杖的手在不停顫抖。
常有信急忙過來說道,“陳伯,鄭教授,來,先坐下,我們慢慢說。”便扶著兩位老人坐下來。
“大少爺,怎麼隻有你們來這裏,少爺和太太呢?”陳伯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問。
陽天賜漠然地看了陳伯一眼,淡淡道,“十八年前,我們一直住在緬甸果敢,突然發生戰亂,炸彈炸毀了我們的家……爸爸和媽媽……”說到這,隻覺心胸像是被一把刀狠狠地砍下來,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多少年了,他從來沒有把這兩個稱呼說出口,如今突然脫口而出,恍如隔世。
“那是怎麼了?”陳伯急問。
“他們沒來得及跑出來。”陽天賜緩緩說道。
陳伯和鄭學儒臉上的血色頓時消退,暗淡無光,瞠目結舌地望著陽天賜,久久說不出話來。
“少爺,少爺,你怎麼會去那種地方。”陳伯悲慟大哭,雙手捂麵,老淚縱橫。
鄭學儒摘下眼鏡,拿出手帕,擦著控製不住的眼淚,又時不時擦著眼鏡,仿佛有些無措。
“陳伯,鄭教授。”常有信在旁邊勸慰著,“過去的已經發生,挽不回了,但是,你們看,還有他們兩兄弟在,這是好事,這麼多年遠隔千裏都能見麵,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對不對?這也是陽先生和陽太冥冥之中的保佑。別傷心了,我們應該開心才是。”
又衝著陽天賜和陽天佑使眼色,卻隻得到那兩兄弟的木然表情,常有信心裏叫苦不已,他明明隻是負責挖消息,怎麼現在倒還成了社工,要幫老人家做心理治療了。
費盡口舌安慰了半個小時,常有信才讓陳伯激動的情緒穩定下來,卻還是垂著淚一口一句少爺,什麼也說不出。
“陳伯,他們兩兄弟當時還小,不知道事情緣由,您看,是不是要給他們說說陽一江先生當年的事,身為子女,也是要了解的。”常有信岔開了話題說道。
陳伯的眼淚又流得更多,連連點頭說道,“我們回家再說,回家再說。”
常有信有些疑惑地望了望一直沉默,像是置身事外的陽家兩兄弟,便扶起陳伯說道,“好,我們回家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