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是群眾對李旭的尊稱。作為一名知青赤腳醫生,離神醫的醫道差之萬裏,但他堅持“醫者,仁也”的古訓,精心鑽研醫術,虛心向別人學習。為減少群眾藥費開支,上高山采集中草藥,治好了一些連重慶大醫院都治不好的怪病,在鄉間成為美談。下麵講的故事,不過是掛一漏萬而己。
……
李旭被分配到華鎣山野羊溝生產隊“練紅心”,高隊長分配他與老人、婦女一起勞動,評半勞力工分,他勤學苦練,很快適應了農業勞動和農村生活。
除包穀草並不費力,為了打發時間,社員們在地裏擺起了龍門陣。李旭擺起電影《抓壯丁》,說到王保長不按國民政府“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規定,估倒把玉子娃拉去當壯丁。潘大爺一聽抓壯丁,馬上來了興趣,把一肚子陳穀子爛芝麻都倒了出來。他說,紳糧人家不願兒子當壯丁,向窮人“買壯丁”,吃不起飯的人也趁機“賣壯丁”,隻要抓丁數目夠得上,鄉長也不過問。民國32年,我向丁幺爺賣壯丁,得黃穀3石,也照樣捆綁著押進鄉公所關起。人逗齊了,國民黨兵拿一根長索子把我們二十幾個壯丁串起,押到明月渡口上了船,才把索子解開。半夜,趁國民黨兵打瞌睡,我一翻身跳進河裏。以前賣壯丁的時候,隻要發現有人跳河,國民黨兵都要向落水的地方打幾槍。這回我一跳下去,直接鑽“閉洞”鑽到河邊,爬上岸……,說著說著,潘大爺就倒在土裏,閉起眼睛大氣不出。
啊呀,不得了啦,潘大爺倒了!
哎呀,啷個辦嘛,人命關天呀!
在社員的呼叫聲中,李旭衝過來掐住潘大爺的人中穴,同時叫魏二娘快去池塘把她喂的一隻鵝抱上來,魏二娘問鵝有啥子用,李旭說快去抱來,來不及解釋。走到池塘邊,魏二娘喚了幾聲,那鵝聽到主人召喚,拍著翅膀遊了過來。
接過鵝來,李旭開始了社員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施救。他把鵝腳板按在潘大爺肚皮上,那鵝被掐痛,張開翅膀扇個不停,驚起一陣陣風。扇了一會,又把鵝腳板按在胸口上扇腦殼,同樣驚起一陣陣風,社員們盯著這一場稀奇古怪的表演,暗笑李知青搞空燈。
漸漸地,潘大爺睜開了眼睛,呻喚起來,驚得社員“呀”的一聲叫喚。
當看見潘大爺倒下的時候,社員都以為他不行了,因為已有先例。幾年前劉二娘也是在坡上倒地,隊長叫年輕人背他到公社衛生院,還沒有走攏,就斷氣在半途。今天李知青用的什麼法術?神了!
“知青李旭用鵝扇醒了昏迷倒地的潘大爺”之舉,被衍化為民間傳說在全公社流傳。這一新奇的“治法”甚至讓縣人民醫院的職業醫師驚歎!
縣革委發出通知,要求全縣各大隊派1-2人到縣“6.26”衛校“赤腳醫生”培訓班學習。因為李旭有用鵝扇醒昏迷病人之舉,大隊就把李旭推薦了上去。
坐在教室裏聽老師講課,這又是另一種全新的生活。雖然不用手腳使力,但李旭感到比體力勞動費力得多,他牢記大隊書記“學出來為貧下中農治病”的叮囑,把全副心思都用在學習上,下決心“為全大隊貧下中農的身體健康負責”,逐漸把思維跟上老師講解。夜已經很深了,他還在燈下學習,因為有基礎,再加上他刻苦鑽研,受到老師的讚揚。
李旭的父親是衛校教師,在重慶市中區一帶有些名氣,他希望兒子繼承他的事業,平時總是循循善導。當“史無前例”的政治風暴刮來的時候,在國民黨部隊當過軍醫的父親遭到批鬥,兒子也被劃為“麻五類”不能參加紅衛兵組織,李旭因此成了“逍遙派”。別人鬥走資派、打派仗的時候,他躲在家裏看醫書。兩年多的時間裏,他反複學了《本草綱目》、《華佗神方》、《歸德堂醫案》、《大眾萬病顧問》……等中醫典籍。幸好醫書不在“四舊”之列,未被紅衛兵掃去。直到下鄉時,他還把《大眾萬病顧問》帶上……,給潘大爺治昏迷之法,便是來源於此書。李旭也隻是想試一下,哪知一試就成功,而且由此當上了大隊赤腳醫生。
“6.26”衛校培訓大綱七個部分,即中醫基本知識、常用中草藥簡介、常見證症和疾病治療、西醫基本知識、西藥、護理。李旭明白,隻有掌握了診斷疾病的理論和方法,才能為人治病。學習一開始,他就把注意力傾注到“望、問、診、切”和“風、寒、暑、溫、燥、火”等方麵來,在學習中去深切體會。西醫靠儀器診病,中醫靠“感覺”診病,而這種感覺又看不見摸不著,全在微觀上去感受,而這個千差萬別的感受,隻差那麼一點點便大相徑庭,截然不同。比如浮脈、沉脈、遲脈、數脈,開始以手觸脈,反正都感覺到在跳動,慢慢體會下來,才感覺到“跳”得不同,分清了“跳”的不同,就掌握了切診之術。同一種病,比如很多人都有過的咳嗽,辯證施治就分為風熱咳嗽、風寒咳嗽、燥熱咳嗽、虛勞咳嗽、痰濕咳嗽,每一個咳嗽的脈相隻在極其玄妙的差別之間,使用的方劑完全不同!稍不注意就治不到病,甚至死人。
一年的知識積累,李旭好像加滿了柴油的巨輪,等待著駛進波瀾壯闊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