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弄月的高手,在他的詩歌中,月亮是最常見的意象,幾乎到了無月不成詩的地步:
長留一片月,掛在東溪鬆。(《送楊山人歸嵩山》)
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下終南山》)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下獨酌》)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陪族叔刑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遊洞庭(其二)》)
李白對月亮一片癡情。在他的詩中,山月隨人,明月可寄,月色可賒,這是文人雅客賦予月亮的詩意。月亮是李白如影相隨的朋友,是孤獨寂寞時的情人,是把酒言歡的知己,是他記憶中遙遠的故鄉,也是李白身上永不褪去的標簽。李白的詩歌離不開月亮,如果沒有它,他的詩歌就會少一些皎潔的亮度;天上的月亮也離不開李白,如果沒有他,月亮就會欠缺一些詩性的光芒。
作為盛唐一流的大家,李白對月亮的詮釋並沒有停留於此,他為文人習慣把玩的月亮賦予了更加豐富的內涵。在他的筆下,高雅皎潔的月光不隻照亮了詩人的華章,它清輝普度,觀照著世間的苦難和哀愁。月亮的品格提升了,意境深遠了,思想深刻了,比如這輪邈若皇古的“關山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在這渾雄之中,有多少閑雅(胡應麟《詩藪》)。就是這輪天山的月亮,它跳出了帝王宮殿裏的“玉雕欄”,離開了才子佳人的“楊柳岸”,直奔那個連春風都吹不到的玉門關。它懸浮在雲海,高掛在天山,注視著蒼茫戈壁中這個孤零零的關口。黑夜中的月色讓曆史更顯幽遠深邃。
我想,今晚清冷的玉門關一定會回憶它曾經的輝煌。那時商賈不絕,駝鈴悠揚,華夏的絲綢緩緩通過天山,到達遙遠的西亞;我想,月夜下的玉門關也一定會翻開烽煙燎過的傷口,細數身上的箭鏃,告訴你匈奴人南下牧馬,把劉邦的士兵圍困在白登山,久久不能解脫;我想,今夜過後的玉門關還要繼續保持它的冷漠,如同荒原中的戈壁空空。因為它看慣了千萬離別的征人,帶著鄉愁來就再也沒有回去。“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這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