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用她唯美的語言、精微的體驗、絕妙的傳達,寫成了這首華麗而又憂傷的詞作。任何附加的解釋和欣賞,都會破壞這首詞的超逸清麗。
《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
——[宋]李清照。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注釋:
簟(diàn):竹席。
在中國古今所有的女作家中,李清照是最具才情的一位,沒有之一。她留世的詞作四十七首(據《全宋詞》),每首都是精品,讓後代的詞人望塵莫及。
李清照出身於詩書官宦之家。她的父親李格非受知於蘇軾,博學多才,曾官至禮部員外郎,母親則是狀元王拱辰的孫女。生長在這樣一個充滿書香的富貴之家,自然會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具體表現為過人的才華和不俗的眼界。
李清照曾寫過一篇《詞論》,把她之前的著名詞人一個不漏地批評了一番:
李煜詞語句新奇,但是亡國之音。
柳永詞雖協音律,但是詞句鄙俗。
張先詞時有名句,但是支離破碎。
蘇東坡學問廣大,但是詞不協律。
王安石文章雖好,但是詞不可讀。
黃庭堅雖懂作詞,但是多有瑕疵。
總之,沒有一個人能入她的法眼。李清照的言下之意就是:隻有她的詞才是最好的。她想告訴這些文壇大家,不要以為你會寫文章、會寫詩就可以寫詞了,“詞別是一家”。詞除了要求表情達意外,還得要符合音律,能唱出來(李清照《詞論》)。詞是文字藝術和音樂藝術的結合。請不要混淆文章、詩、詞三者的界限,每種藝術都有它的規範。就如同麵包是麵包、饅頭是饅頭,會做好麵包,不見得能做出好饅頭。
李清照憑何種自信敢對宋代文壇的大家逐一點評呢?不是憑借她顯赫的家世,而是她自己典範式的詞作。
李清照的詞大致以四十六歲時丈夫趙明誠的去世為界分為前後兩期。前期多為嬌嗔優雅的歡愉之詞,後期多為格調悲涼的悲苦之詞,前後兩期有明顯的區別。丈夫的去世對她生活的影響,遠遠超過北宋末年的黨派之爭和靖康之難。她的一部詞集《漱玉詞》記錄了她飽含辛苦的一生。對於一個女性詞人來講,詞隻不過是生活的點綴,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才是生活的全部,即便那個家處在風雨飄搖之中。
李清照曾有一段讓人羨慕的婚姻。她十八歲那年嫁給趙明誠,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是朝中要員,後來還曾官至宰相。兩家除了政治派別不同外,其他都門當戶對。趙明誠也非紈絝子弟,讀書收藏是他們共同的樂趣,兩人琴瑟相和。
李清照有一首《減字木蘭花》,大秀二人婚後的甜蜜生活,簡直羨煞旁人:“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怕郎猜道,奴麵不如花麵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李清照在賣花的擔子上挑了一束開得最豔的花,花瓣上還沾著早上的朝霞和露水,像一個自矜自憐的姑娘。拿回家,怕丈夫說自己沒有花漂亮,於是斜插著簪兒,蓬鬆著頭發,想讓他看看到底誰最漂亮。這婚後的生活簡直比鮮花還要美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