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五十分鍾,買主覺得是時候了,抓緊手中的繩子,一邊後退一邊往上拉,他拉啊,拉啊,拉啊……突然吃驚得瞪大了眼睛,呆住了,眼前不是一頭死驢,而是一個活木偶,活生生地看著他。
等到他從原先的驚訝中清醒一點兒,結結巴巴地問:“我推到海裏的驢子上哪兒去啦?”
“這頭驢子就是我!”
“是你?”
“是我。”
“啊!你這個騙子!你開我的玩笑嗎?”
“不,不是的,我跟您說的是真話。”
“可你不久前還是頭驢子,怎麼到水裏去了一會兒,出來就變成了一個木偶呢?”
“這大概是海水的作用,大海和我們開了個玩笑吧!”
“當心點,木偶,你當心點!……可別暗地裏取笑我。別惹我發火,你可就倒黴啦!”
“我的主人,您想知道全部真相嗎?您解開我這隻腳上的繩子,我這就都告訴您。”
買主是一個很好奇的人,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立刻解開了拴住皮諾喬的繩結。皮諾喬感覺世界一下子開闊了,自己就像隻自由的鳥兒,他把自己從聽信壞孩子的話跑到“玩兒國”,突然變成了驢子,被賣給馬戲班訓練演出,狠狠摔了一跤變成瘸腿,又被賣掉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買主。
“太糟糕啦!我為你花了二十個子兒。現在問誰去要回這倒黴的二十個子兒呢?”
“您買我幹什麼?您買我是為了用我的皮去做一個大鼓!……一個大鼓!……”
“太糟糕了!現在上哪兒再找一張皮呢?”
“別泄氣,主人。在這個世界上驢子多的是!”
“告訴我,沒規矩的小鬼,你的故事講完了沒有?”
“沒有,還有兩句話才完。您本來要殺了我,卻出於人道主義的同情心,改為用一塊大石頭係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推下海底。我將永遠記住您,為您這美好的情感。真的,親愛的主人,本來您的計劃要成功了,要不是仙女……”
“什麼仙女?”
“仙女是我的媽媽,她跟所有的好媽媽一樣。媽媽都是極其愛護自己子女的,始終看護他們,即使他們冒失、品行不好,應該將他們拋棄,但隻要他們遇上不幸,她們還都會疼愛地救他們。比方說,好仙女一看見我快淹死了,就馬上派了一大群魚,它們以為我真是一頭死驢子,就你一口我一口地咬我,我的耳朵、我的嘴、我的脖子、我的鬃毛、腿上的皮、背上的皮都被啃光了,它們比小孩還貪吃……甚至有一條小魚毫不客氣地把我的尾巴吃了個精光。”
“我發誓不再吃魚了。”買主嫌惡地吐了口口水,“萬一剖開一條烤鯛魚或者炸鱈魚,卻在肚子裏發現了條驢子尾巴,那太惡心了!”
“我可不這麼想。”木偶笑著回答,“我再跟您說,等到這些魚吃光我全身上下的皮和肉,就吃到我的骨頭……或者說得正確點,吃到我的木頭,您知道,我是很硬很硬的木頭做的,它們咬了幾口,就覺得沒味道又咬不動,討厭這種容易讓它們消化不良的東西,便謝謝也沒跟我說,就全都走了……您抓住繩子拉上來的為什麼是個活木偶而不是一頭死驢子,我算是都給您講了。”
買主氣得狂叫:“這算怎麼回事,要知道,我為了買你可是整整花了二十個子兒,我一定要把錢弄回來!你等著!我要重新把你牽到市場,當一塊生爐子的幹木頭賣掉。”
“您就賣吧,我很高興。”皮諾喬說著趁他不備,猛地跳到水裏,飛快地從海岸遊開了,“再見了,主人!如果您要張皮做大鼓,您記住我吧。”他朝氣急敗壞的買主大聲喊,笑著遊走了。
遊了一陣他又回過身來,叫得更響:“再見了,主人!如果您要點幹木頭生爐子,您記住我吧。”
一轉眼工夫他已經遊得老遠,不時地把腳從水裏伸出來,翻個跟頭,像條歡蹦亂跳的海豚,他多麼高興啊!正在這時,他發現大海當中凸起一塊礁石,像一塊雪白的大理石。一隻漂亮的小山羊,站在頂上,親熱地招呼他過去。
小山羊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也不是帶黑白斑點的,而是獨一無二的天藍色的,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一下子想起了那美麗仙女的頭發,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