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雪隻是沉默,輕柔拂去她額上的碎發,半晌,才道:“我不會的。”
“你怎麼這麼狠心?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麵對靈竹的指責,霽雪無言以對,深深吸了口氣,便起身走出帳子。靈竹看著他走遠直至消失在帳簾後,坐到霽雪剛才的位置上,握起舞桐的手。
兩個月不到,她就瘦了這麼多,以前細膩柔滑的手,現在握在手裏隻覺得被骨頭硌得疼。第一次,靈竹有了這種想法,要是沒有遇見就好了,不要喜歡上霽雪,不要回泰安,不要碰到忽律馳,不要賭氣地答應和親,那樣她就能呆在臨巒,當眾星捧月的宴月樓老板,將來嫁給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相夫教子,洗手作羹湯,平靜而幸福地生活,直到歲月盡頭。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人生最悲劇也最無可奈何的,便是隻有一次機會,不能重頭來過。
但是,如果,還有如果的話,靈竹想問問舞桐,再一次,你可願仍然選擇霽雪,選擇這既定的餘生。
事出突然並且緊急,祈歲不得不連夜修改計劃,眾人坐在主帳裏,神色各異。
“魂主,振國大將軍一去世,西南大軍必定大亂,若是浮滕國趁機強攻,定會打破邊防,殺進我國。魂主,現在急需奔赴西南,抵擋敵軍入侵!”楊邁指著地圖,緊張地說著。
“但是,我們不是要護送舞桐安全進入遼舊國嗎?難不成放棄這項任務,立刻去浮滕國邊境支援?”乾曜反駁。
楊邁立刻接著說道:“要是等他們回到遼舊國,再折返去西南,隻怕小半個江南都被占據了!而江南是全國富庶之地,若是被占領,勢必影響稅收,那麼軍餉都會成問題,打仗的勝算就更小了!”
“我們國家的抵禦外敵的能力這麼差麼?一個將軍去世了就像天塌了一樣,別的武士呢?江南幾省那麼不堪攻打嗎?難道就沒有自己的軍隊來守城?”乾曜又問。
“這個……”楊邁露出羞愧之色。“朝廷裏的能成臣武士幾乎全死於葡葉連環案……”
乾曜無語,霽雪手裏的羽扇啪地墜地,扇柄上垂著的玉佩碎成兩半。祈歲回頭看著他,“霽雪,你隱瞞了什麼?”
霽雪扯起嘴角笑了笑,“你多慮了。”
“你在害怕。”祈歲眼神清明,“你害怕有人提到葡葉連環案。”
“沒有。”霽雪從容撿起羽扇,摘掉玉墜。
祈歲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對楊邁說:“我明白了,分兵就是。西南多盆地,霧氣大,灌木蔥鬱,槿澗、垣已、乾曜,你們三個明天一早就趕去助陣,定要取勝。其他人跟我一起繼續護送舞桐到遼舊國,而後再奔赴西南。流雲負責保護舞桐,霽雪你負責忽律馳。”
眾人得令,便準備退下。霽雪走到門邊時,被祈歲叫住。“霽雪,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隱瞞我什麼?”
霽雪回頭朝他淡淡一笑,“沒有。”
“好,我信你。”祈歲看向霽雪,深沉而誠摯。然而他沒有看到霽雪握著帳簾的手,骨節分明。
槿澗他們三人走後,眾人一如既往向西北方趕路,隻是為了早日到達遼舊國然後去支援西南,祈歲故意加快了行進速度。一切似乎沒什麼不同,隻是舞桐和忽律馳的關係本來就不好,經過那次的事更加惡化了。
某天深夜,靈竹因為受涼肚子不舒服而在帳外找地方如廁,路過舞桐營帳時,聽到隱隱約約的爭吵聲。靈竹悄聲靠近,把帳簾掀起一絲縫隙,裏麵的場景讓她大吃一驚,忽律馳竟然在。
“我看你是中邪了,連自己是誰的人都不知道,竟然為了個破老頭子跟我翻臉!”
“他對我有養育之恩,十年來視我為己出!”舞桐也不害怕,站得筆直跟他吵。
“十年算個什麼,你會跟我們在一起輩子!你生是遼舊國的人,死是遼舊國的鬼!孰輕孰重,你到底清不清楚?!”
“我不管。”舞桐別過頭去。
“我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你要是還不答應,我就殺了他們所有人!尤其是那個花神霽雪!我會把他鞭笞至死!”忽律馳顯然怒了,滿臉通紅。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忽律馳猛然踢倒一張桌子,上麵擺著的瓷器碎了滿地,木製梳妝盒大開,裏麵的佩飾散落腳邊。
靈竹怕忽律馳氣頭上又出手傷舞桐,便衝了進去,喊道:“不許欺負舞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