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樹老花猶盛 夢舊情卻真(1 / 2)

樹老花猶盛 夢舊情卻真

蜀園書話

作者:丹楓

一個偶然的機會,讀到沈重的文集《危樓舊夢》,一下就被它簡潔的文辭、獨到的視野和充盈其間的豐富情感所俘獲,遙遠的記憶和身邊的日常生活都化為文字,從字裏行間跳躍出來。

集子取名《危樓舊夢》。“危樓”者,作家對其居所之稱也,文集中“危樓”一詞時有出現,有《危樓以外》《身居危樓》等文,沈重亦自言連天花板上加固的鋼筋都曆曆可見。可見確實身居危樓,確實堪憂。但就在這陋室中,沈重先生自寬自慰,倒於無奈中生出些平和超然來。讀記“危”之文,如品一枚青橄欖,苦澀之餘生出鹹甜滋味,在世俗的苦惱中升起超世的悠遠,這是滄桑老人的經世豁達,更是傳統文人的淡泊寧靜。“舊夢”者,作者筆耕超過一個甲子,此次集結包括從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到新世紀的諸多散文作品,一篇篇看下來,半個多世紀在筆墨間緩緩流過,昨日還是英姿勃發的青年,徜徉在細雨紛飛的上海街頭,斜靠著喜歡的梧桐,思索人生的道路,流光匆匆如白駒過隙,轉眼競已是白首銀發的老人,遠遊他鄉成故鄉。含飴弄孫,憶往思故,正是浮生都是夢。浩歎不如吟。幾十年的夢,自然可謂“舊”。慢慢品味,我對這個愛做夢的“老小孩”陡然又生出一些新的感慨來。

著名詩人和評論家孫靜軒先生曾言,沈重是一株“晚開的黑月季”。沈重一生愛文。他文心聰慧,少年出名,本有望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文壇新星,曆史卻讓他在最富有創造力和想象力的階段沉寂了。本來像他和他這樣接受了一些先進文化、科技教育的知識分子,有著鮮明的民族意識特色,觀察事物的角度,也有著自己心中的寫作方式。對文藝創作有著自己選擇的切入點,然而正是這種思想、這種選擇,卻被謂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尾巴”經常要被迫“夾起”,甚至要被“割”掉,這就導致了他們時常被“運動”,被“洗滌”,其創作也受到不少的“搓揉”與“夾磨”。而在當時,這一切都來得那麼的“自然”,那麼的“順理成章”,他們的創作跟隨著這種時代的腳步前行,感覺卻沒有越來越輕,越來越快活,而自己的心情就未能像風一樣自由,筆觸未能隨心舉起盡情揮灑。等他重操舊筆,已屆不惑之年。這無論是對他本人還是廣大讀者來說,無疑都是不小的遺憾。是故孫先生以沈重詩集之名來比喻沈重本人的際遇,的確非常精準。但沈重尤使我敬佩者,恰恰在於他處逆境而不折,罹憂患而彌堅。沈重愛做夢。他堅信,美的夢,美的心靈,美的創造,是任何苦難都無法摧毀的,相反,希望和光明會因為苦難的哺育而嬗變、升華、生生不息。多年來,不管外界如何變化,世事哪般紛擾,他對文字,對生活,對世界的熱愛始終不變。他用一個個由真善美編織起來的希望之夢。抵禦現實中的一切邪惡、不公和醜陋。他就像一頭雄鷹,當烏雲蔽日之時,他收斂羽翼,靠近地麵低低回翔,但豪情仍在胸中激蕩。一旦時機來臨,就會振翼而起,用激情澎湃的文字為易逝的年華打上永不退卻的烙印。近30年來,他不僅在編輯本行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在詩歌、散文等文學創作方麵也是佳作迭出,頗為可觀。

《危樓舊夢》收入的作品主要是散文。沈重出生在江南水鄉。生長在上海大都市。1949年夏天上海解放後,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組建西南服務團。在招收青年學生時,他和許多同學懷著愛國、愛民之心和解放大西南、建設大西南、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熱情,積極響應,踴躍報名。這是一群沒有任何個人要求,隨時準備把一切獻給祖國的熱血青年。數年間。沈重與大家一道輾轉大西南山林叢莽。在三線建設的一線揮灑熱血汗水,最後紮根成都。人生就是一場創作。無論是如火如荼的建設時期,還是麵對改革開放的曆史巨變,他都以一顆靈慧的心去體悟種種際遇,創作的散文深刻雋永,風格多變,題材豐富,內容涉及鄉村、城市、戰爭、自然以及文藝理論等各個方麵。四五十年代,他正是青年,豪情壯誌滿懷,作品多呼喚光明,歌頌中國的新生,熱情洋溢,帶有鮮明的時代印記,如《上海解放三日記》,以簡練傳神的記敘表達對“神軍天降”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