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著俯身,將那毯子挪開,直直的踩在地上,抬頭一笑,莞爾嫣然的小女兒模樣。
“你以為鋪了這一地的毯子我便能安安分分的踩在上麵了麼?你隻在室裏鋪著,那難不成我自此以後都沒法子出宮了麼?春暖花開,夏季茵綠盎然,我還打算去外麵花園逛逛呢,你有法子將滿宮都鋪上這毯子麼?”
白玉愣住,微微一揚眉。
”這倒是我的失誤,隻是天聖國如此龐大,我若是全部鋪了毯子,你不也成了魅惑我這君王的禍水了麼?“
白玉說著便笑,阮宛珂亦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白玉看著她,忽而想起她方才說得那句話。
自此以後,怎麼,昨晚一聽說要同自己回來天聖國便又哭又鬧止也止不住的,經過才一夜便願意在此久住麼,到底是女兒情懷,如何也是琢磨不透,這一點倒是同純星極像,她何嚐不是出其不意做些讓自己招架不住的事,雖然頭疼,卻是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時光了。
”你在想什麼?“
阮宛珂見他許久不說話,眼神卻閃爍著格外溫柔的光芒,不禁問了一句。
白玉一愣,收回思緒,搖了搖頭。
”什麼也沒想,隻是覺得,你和從前在碧秀山時不一樣了,這話雖然從前我也說過,隻是方才卻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一晃,竟也過去四年了,我不知這四年你是如何過來的,我不在皇宮,自然不知道你在皇宮裏處處周旋的辛苦。”
他說罷幽幽長歎一聲,“是我太自私,或許吧,慕央和你,包括昔年的純星,雖然是我救過的,可是這份恩情你們早已還完了,是我始終不肯放開,才讓純星和慕央白白為我搭上了一條命,我千方百計將你帶回來,亦是為了不再讓你處於水深火熱,是我騙了你。“
並沒有白玉想象中的一陣似是暴風驟雨般的對峙,阮宛珂卻是傾然一笑。
”我方才醒來,便有想到,你不曾將我父王和羅綽約圈禁起來,你雖知他們的確藏身在白頭山,卻沒有卑鄙到那個地步,以他們來要挾我,況且,你已無心讓我做你的細作在齊國宮中周旋為你伺機以待,不然,你又怎會將我帶來而不是留在齊國璞賢身邊呢?所謂什麼我不跟你來定會後悔的話,無非是為了掉我的胃口,不然以我的性子,怎會乖乖就範隨你回來。“
阮宛珂說罷吟吟笑著,白玉從未見過如此認真的她,她的目光閃爍著一種自己從未見到過的柔情和溫和,似是那四月的陽光明媚天,隻看著便是不能言語的動心。
”白玉,此時我唯有對你的感激。“
“可我不要你的感激。”
白玉斬釘截鐵打斷阮宛珂的話,卻是一腔溫柔藏在眼底。
阮宛珂一愣,沒有說話,兀自轉過頭去,看著那掛在牆壁上的一幅畫,忽而眼神黯淡了下去,卻很快便被她遮掩。
“如意閣現在還在麼?”
身後許久沒有他的聲音,唯有沉重的壓抑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在這寂靜的隻有兩個人的偌大王後宮中,顯得那麼倉促。
“如意閣還在,碧秀山依然清明朗秀,隻是舊人不在,缺少了太多氣韻,我曾命冷仇回去過一次,將如意閣的東西帶了來,許是有生之年再難回去了。”
“若是你想回去,隨時都能,你是王上,是天下的君,怎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我隻想留下這最後一片淨土,是我唯一的美好純粹的回憶,唯有昔年一支玉笛一把折扇與世無爭的白玉,才能配得上如意閣的風雅,而今時的璞辰,卻不能。“
阮宛珂沉默著,仍是注視著那幅畫像。
“除了純星的畫像,你什麼都沒有帶來麼。”
“那些原本便不屬於皇宮的,何必帶來?”
阮宛珂默默轉過頭,白玉的目光也定格在那幅純星的畫像上,淺顰輕笑,嬌俏媚兮,不知昔年湖蓮女,今時已在黃沙底。
“碧秀山,你可還想過回去麼?”
“同你一樣,那也算我畢生最純粹的歲月,最難忘的時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