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1 / 1)

知州韋昕自以為“殺一警百”這一招挺絕。正盤算著宗澤來複命時用何言告誡他如何為官。忽聽人報:宗澤求見。韋昕還以為他監斬事畢,高興地說了聲:“快請他進來。”站起身準備迎接。

傳話人還沒出門,宗澤已闖進來。他顧不得行禮,急匆匆地說:“犯人有罪,但罪不致死。請大人改判此案。”說完雙手捧著“斬立決令”想交給韋昕。

韋昕怎麼也沒想到宗澤是來要求改判的。他愣了一會,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要求改判無疑是說此案判錯了。如今罪犯已經綁赴刑場,要殺人的事也傳遍一城。監斬官離開千百人圍觀的刑場趕來為犯人申訴,這與公開聲明“知州衙門辦錯案了”有何不同?這不僅有損州衙的威嚴,讓自己這知州也大失顏麵啊。

韋昕越想越氣,他強壓怒火,兩眼盯著宗澤半帶譏諷地說:“虧你還是兩榜進士出身,連國家法度也不懂?我來問你,私造官印契據該當何罪?抗繳皇糧者又該獲何刑?”他“哼”了聲,又說:“你是監斬官,不會不知道‘執刑不許超過午時’的規距吧?我不想讓你違犯朝廷律法,快回去吧,監斬之後再來見我。”說罷,氣哼哼地站起來要走。

宗澤攔住韋昕,說:“大人,刑場上百姓呼冤,人聲鼎沸。卑職依律細勘,查知該犯人經商、不少繳納稅銀,私製繳糧憑據非為私利;其作案隻為讓幾個貧困戶渡過難關;犯人所製十一份假據中,每份多者不超鬥米,涉數不大。求大人念其意圖不惡,也念罪民們皆悔過認罰。請法外開恩,饒他一死吧。”說罷又將“斬立決令”遞過去。

韋昕抬手推開宗澤,惱怒地說:“你是婺州義烏(今屬浙江省)人,與罪犯非親非故、無瓜無葛,本官不說你循私妄法。但離開千百人圍觀的刑場,經鬧市奔來要求改判,說你‘沽名釣譽’卻不冤枉。監斬官擅離職守已屬有罪,你就不怕再染上‘抗繳皇糧’的罪名?”宗澤說:“抗繳皇糧有罪,但今日犯人之罪卻另有緣故。”他看了韋昕一眼,又說:“大災之年,州衙強征皇糧才孳生此案。為官者謀求政績並無不當,但不能用百姓的血淚去換取政績啊。”

宗澤這番話觸到韋昕的痛處,他罵了一句,咬牙切齒地說:“好個南蠻子,本官念你初入仕途,一忍再忍。你目無上司,競敢如此放肆。”他急步走到門口,大聲喊:“來人!把這不識抬舉的東西轟出去!”

幾個衙役衝進來,韋昕見宗澤將“斬立決令”丟在案上,拿起來塞到他手中,氣哼哼地說:“本官不準你辭任,你休玩此把戲。”他向衙役們一使眼色,又說:“侍候這位‘爺’出衙!莫讓他丟下‘東西’。”衙役們將宗澤架出州衙,守門人也為他牽出馬來。眾人板著臉道了聲“得罪”,回衙關了大門。

宗澤心中沮喪。按律法監斬官發現犯人有冤枉,須請上司改判、或在刑前辭任退回“斬令”。如今上司不改判又不準辭任,“斬立決令”也退不回去。眼看行刑時辰就要到了,是去刑場違著良心監斬?還是自己抗令獲罪?一時間可把他難住了。

看著幾個頑童扔著線球從麵前跑過,宗澤心中一動,猛得有了主意。他從牆邊撿了一塊石頭,將“斬立決令”緊緊地包在上麵,急步走到州衙門前,用力敲起門來。

州衙守門人問清是宗澤敲門,聲音顫抖著說;“宗大人,請願諒小人失禮,我不敢給您開門啊。”宗澤說:“不須開門。請你轉告知州大人,此案既出在本縣,本官決不推卸責任。今日且把犯人帶回縣衙,重審嚴查之後,我再麵見知州大人。”他退後幾步,又高聲喊;“看好!請將這“斬立決令”轉交給大人。”說完舉臂一甩,手中的石頭帶著“斬令”從州衙門樓上飛了進去。

韋昕得知宗澤“擊石退令”又“擄走犯人”的事,驚得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他對宗澤又氣又恨,卻找不出懲治他的由頭。他知道,宗澤這一鬧會使百姓不再看重州衙的“征糧告示”,自己將很難完成對朝廷“災年不少繳皇糧”的承諾。他想了半天,決定明日親自出任監斬官,令宗澤率領衙役將王炯押到刑場,再將劉秀彩等一幹案犯也綁上刑台示眾。他打定主意,倘若明日宗澤再敢抗令,立即將他押進州衙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