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知道韋昕不會善罷幹休,也料到他還會以“殺人”來恫嚇農戶繳糧。想到自己無法阻擋州衙“辦案”,決定去青州牧府求助。他把想法對縣丞孫浩說了,孫浩點點頭說:“青州牧有職無權,見他沒有‘狀告上司’之嫌,求來批文州衙也不敢不尊。可青州牧是皇族‘貴人’,他能否見您啊?”宗澤苦笑著拿起一方硯台,說:“我以獻寶為名,定能見到貴人。”
孫浩一見此硯,“啊也”一聲出手奪去,說:“我知道這方‘端硯’是大人的家傳之寶,是您怕放在老家有失才帶在身邊的。如此貴重之物不能拿出去!”宗澤搖搖頭說:“此物再貴也有價,可百姓生命是無價的啊。”
孫浩被宗澤的愛民之心感動。他沉思一會,有些為難地說:“您請求批文的事也不知能否順利,俗話說‘州見州、二百六’,往返青州五百二十多裏,您若明日趕不回來,州衙來強討犯人我等無法阻擋啊。”宗澤仰天長歎,說:“蒼天在上,且看王炯和農戶們的造化吧。”說罷,選了匹快馬急忙走了。
話休羅唆。說第二天一早,韋昕讓衙役將處斬犯人的告示貼遍大街小巷,號令百姓去刑場聽知州訓話。
剛入辰時,州衙司馬(僅次於知州的官)趙範按照韋昕的吩咐去見宗澤,未想到在縣衙門外便被攔住。守門人說裏麵正在辦案。
趙範手捧飭令要往裏闖,守門人賠著笑臉說:“大人,說地方官升堂理案之時,除皇上和齎旨大臣外,擅闖公堂者要重責四十大板。請問朝廷當真有此法度?”趙範聞言猛地站住,守門人搬來坐凳又端來茶水,站在一旁小心侍候著。
辰時已過,縣衙未審完案。午時將近,還是不見退堂。趙範正等得心焦,忽聽有“喝道”聲。他見是知州的大轎向這裏奔來,急忙迎上去。
韋昕不見趙範歸來,心中著急。在去刑場的路上拐了個彎,想先到這裏看看情況。聽趙範說宗澤還未退堂,他皺著眉想了一會,讓官轎停到縣衙門前,令人役用力敲鑼、高聲吆喝。
宗澤正在審理“王炯造假案”。昨日他去青州“獻寶”,求青州牧寫好批文已經黑了天,飛馬回到衙門已是半夜時分。今天一早升堂,打算審清此案的細節,查明“受贈假收據的貧困戶”具體情況,寫好“案卷”再去州衙稟告。聽到外麵喧嘩聲不正常,親自出來查看。他見知州的大轎停在門前,急忙依禮去見。
午時將近,韋昕顧不得回禮,一見宗澤便急著下令,說:“宗知縣,今日本州親任監斬官,你要親自押解‘造假案’的一幹犯人去刑場,不得耽誤時辰!”宗澤聞言一驚,說:“大人,卑職不知州衙有今日之舉,昨日已從青州牧府請來批文了。”說著話從袖中拿出批文,雙手呈送過去。
韋昕疑惑地接過批文,見上麵寫著“天旱糧食欠收,地方官可以奏請減征皇糧。案發何地,由何地的縣令審理。”兩句話。他看著上麵蓋著的青州牧大印,忽然冷笑一聲,說:“宗知縣,昨日你從刑場押走罪犯,今天一早又升堂審案,難道你夢中去了趟青州?這印不會也是王炯假造的吧?”未等此話落音,趙範上前低聲說:“宗澤文武全才,能騎快馬。聽門子說他是昨天半夜回衙的,此批文不會假。”韋昕惱怒地說;“真的又奈我何?”手一摔丟了批文。
批文還未落地,宗澤急步上前接住。他怒對韋昕,想說什麼又搖頭止住。此時韋昕也有所醒悟:這青州牧雖然有職無權,但朝野上下卻都尊他為“貴人”。他是太祖皇帝的嫡傳六世孫,是當今皇上的同族哥哥。他敢當麵斥責皇上,敢杖劍誅殺大臣,對這位連皇上都敬重三分的人,自己可不能引火燒身啊。
宗澤看著韋昕的神情變化,不失時機地說:“大人,下官去見青州牧是處於不得已,這‘正經歪念’的事望求大人諒解。下官正在審案,請恕我不敬之罪。”說罷深施一禮,返身急急地回衙去了。
看著宗澤的背影,韋昕氣得差點暈過去。青州牧的批文他不敢違抗,可如今已貼出告示,一城百姓都集在刑場,刑台上無有犯人如何對百姓解釋?兩次“告示”讓百姓觀刑又兩次落空,征皇糧的“告示”還有何人尊重?不能讓自己的前程毀在宗澤身上,堂堂知州豈能容下屬如此橫行!他決定立刻進京,奏清朝廷處治這個“抗上”的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