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落,我……”他頓了許久,才緩緩抬起頭,望進我的眼睛說道“是你一個人去。”曆一世劫。
我遲疑的問道:“我一個人?梨宓你不隨我一起?”
他默默不說話,我的鼻間一陣酸澀,心裏泛著恐慌,我知道自己是個膽小的丫頭,“既然梨宓你不去,那我也不想去,其實我們兩個人住在這裏也很好的,是不是?”
他掩去眼底那一抹落寞,毅然起身,語氣卻還是溫柔的,“阿落,你總要長大的……凡間的一世並不長,梨宓會在這裏等你回來,我和你約定,二十六年後梨花落下的時候,我就來接你。”
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很慌張,因為我聽見自己對他說,“我貪吃調皮又不聽話,萬一吃了東西沒有錢,被人家捆起來打怎麼辦?”這樣拙劣的理由,隻是為了想留下來。
這件事情梨宓是下了必然的決心,任憑我怎樣撒嬌打鬧,他都沒有鬆口。隻是一日一日地為我準備下凡的要事,院子裏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每次總要和梨宓在房裏談論好久。我料定那是關於我的事情,因為梨宓會下個結界防止我偷聽。他忽然忙起來,連同我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去凡間的前一天晚上,我叩開他的房門,梨宓看起來有些憔悴,看見到我很是驚訝。我緩緩地抬起頭,含著淚說:“梨宓,你是不是厭倦我了?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以後乖乖的,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
他用一種深沉的目光看著我,手慢慢地撫上我的頭頂,歎道:“傻阿落,你怎麼會這樣想,這不過就是和以前一樣去凡間玩一趟,就像你在家裏睡一覺,醒來一切就結束了。”
第二天,有兩個人來接我入塵,腰間都佩著長劍,我怯怯地看著他們,又望了望梨宓,轉身撲進他的懷裏,悶聲說:“梨宓,我害怕……”許是帶著哭腔,他安撫地拍著我的背,並一遍一遍地承諾會等我回來。
後來我從別人口中得知,梨宓於我,注定要分開,而讓我曆劫隻是一個形式,是梨宓為我選的最好的形式。雖然凡塵不僅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美好有趣,還讓我嚐得滿口苦澀。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二
一晃眼兩個月匆匆而逝,沒有梨落的生活,我覺得寂寞的緊,明明從前已經獨自生活了幾萬年。算了算日子,梨落離開已經一月有餘。走的那天她緊緊環著我的腰,身子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怪我拋棄了她……
阿落,你可知道,我已經習慣了你在的日子,甚至才一個月就開始懷念和你一起度過的三百年。若不是逼不得已,我又豈願放你一人去曆那一世的劫。
院門的梨花箋叩響,我轉身看向門外,是送梨落渡劫的仙使。他向我行了個禮,說道:“殿下,已將梨花小仙的魂魄投向凡世。”
“司命可交代了什麼?”
“回殿下,司命囑咐小使若您執意入塵,便要封去一身術法,”語罷,他抬頭看了一眼梨樹,“今世梨仙乃投身於當朝戶部尚書的正房,十日後即可臨盆。”
戶部尚書的長女?司命倒是當得一份好差!我暗暗磨了磨牙,客氣地將仙使請出去,當他想起還沒有封去法術時,已經為時已晚,我已順手掩上了門。結果這個看似莊重的仙使足足捶了一個時辰的門,我歎道,不愧是司命的人,耐心都比常人高些。再者,我的法術可是要留著在凡間護著我的阿落的。
十日之後麼?看來就要動身了,我看了看緊閉著的門,在心裏歎了口氣。適時一陣風吹過,已經沒有了以往的寒意,春天終於要來了。周圍的樹大多已經抽出了嫩嫩的新芽。正中的兩棵白梅卻還開得熱鬧,空氣中彌漫著清冷的梅香。從前每年梅花開的時候,梨落總愛簪一朵在發間,倒也顯得青澀可愛。她常常說出一些令人無法作答的話,有時甚至哭笑不得。
就如去年的這個時候某一天,阿落一大早便從被窩裏爬出來,捧了杯茶,求我為她畫一個梅花圖案的扇麵。我卻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偏不肯輕易順了她的意,於是便同她說:“阿落,有句詩這樣寫道‘素梅纖纖處,暗香矜自流’,你這樣的氣質,定是襯不起這樣孤傲的寒梅。不如……”
她搖著腦袋,有模有樣地扣了扣茶盞,輕輕泯了泯唇,不自覺地漾出兩個梨渦,隨後頗為嚴肅地對我說:“梨宓,我每天都要來這兒轉上幾轉,從未見過有什麼金子流下來。你莫不是糊塗了?”語罷,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額頭。
我拿著扇麵的手顫了幾顫,隻得默默下筆,梨落便極欣慰似的舒了口氣。如今想來,甚是悲涼。
這裏最近是回不來了,我關好了每間屋子的門,阿落走時將被子疊得很整齊,案幾上的花瓶裏還插著竹枝,竹葉攏成了圓圓的一團。
直到確定了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後,我從後院翻牆而出,自己的地方卻不能走正門,實在悲哉,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