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淵緊繃著唇角,看著江太後對自己溫柔的眼神,聽到她對自己的備切關懷,堅強如他,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微微紅了眼眶。
他強自忍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使勁點了點頭,“……母後,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那就好,母後就放心了。”
江太後緩緩而笑,她雙腿無力,隻能端坐在這裏,根本動彈不得。
母子二人相視而笑,可是誰又能知道他們相望的眼神中所包含了太多的情愫,複雜難解,隻有他們之間才能讀懂,這就是母子連心的默契吧。
隱在暗處的赫連初看到這一幕,默然地垂下了眼,這樣自然的親情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個在她懷中漸漸沒了氣息的女人。
心突然像是被刀攪了一下,痛得他痙攣,不由彎下了身子,好在沒有人注意他這邊的情況。
另一邊,江太後把目光移向了李全的身上,看到這個昔日總是彎腰討好的人成了把他們所有人都誘騙至此的最大幕後黑手,江太後不由笑自己的愚蠢。
“李全,哀家真是小看了你。”
“太後才是巾幗不讓須眉,能讓金雍這麼快緩過來,的確有超高的謀略和過人的手段。隻可惜嫁給了祁橫那個無用昏君,我真是為太後感到惋惜啊!”
李全嘖嘖而歎,演的比誰都真。
江太後冷笑,“你把我們都請到這裏,不單單是要閑話家常而已吧。”
李全假裝一拍額頭,頓時恍然:“哎呀!我怎麼把正事給忘了!”
幾個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看他一個人準備自導自演到什麼時候。
他轉過身看著江太後,上上下下打量不放過每一寸,忽然皺眉,在袖子裏拿出個匕首,在自己的掌心劃了下,鮮血頓時溢出。
他用另一隻手的指尖沾了沾自己的鮮血,走近江太後,伸手將那塗血的指尖抹到了江太後泛白的唇上,細細描摹。
江太後隻覺惡心想躲,卻被他用手箍住了下巴。
“李全,你在做什麼?放過朕的母後!”祁淵急了,大聲怒吼。
可是他們都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李全塗完,細看了下那被鮮血潤澤的雙唇,滿意而笑。
“大喜之日,怎麼能讓自己這麼蒼白呢!義父見了,他會心疼的。”
他咯咯笑著,這陰森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栗。
“有什麼事你就盡管衝著朕來,少甩什麼手段!”
祁淵狠狠瞪著他,恨不得下一秒就上前將他撕個粉碎。
李全隻看著江太後,緩緩道:“當年你背棄義父選擇走向榮華,你可知義父當時就站在離你嫁車不遠的人群中,他癡癡望著,目送著你嫁作他人。你用權勢阻止了他前進的路,他用一腔癡情為你守身孤老,餘生都徹底沒了顏色。”
他像是在講述著一個故事,石室中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接著娓娓而道:“義父他這一生太孤苦了!離開隱都時差點被人殺害,他死裏逃生後身為醫者生平第一次動手殺了人。心若死灰,他原本想重返師門的,可就是因為這一次的殺人,使他偏激地選擇了逃走。他尋到了一處山中空地,就在此處開始自己慢慢搭建了屋舍。這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他親手而建,他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將你帶到這裏,遠離塵世喧囂,隻有你們兩個人,誰都找不到。嗬嗬,義父的想法那般純粹,當時他把這些講給我聽時,我就覺得他真是一個傻子,一個生命中再也沒了自我的傻子!”
李全笑得苦澀,隻有講到他的義父時,他的語氣才會變得溫柔。那是賦予他新生的恩人,他隻恨自己沒能早早地幫他實現這個夢,害他走得那般淒苦,留下了遺憾。
江太後心弦崩的緊緊的,斂目看著身上的大紅喜色,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了起來,這其中滋味如何隻有她自己清楚。
祁淵不了解江太後與寅仁的過往究竟是如何,當年他一直誤以為是他的母後聯合著舊情人寅仁一起害死了他的父皇。可是真相已知,他突然不知該以什麼心情聽他接著講下去的話了。
“忘情穀建好了,這裏有山有水,風景秀麗,義父為了讓這裏四季如春,設計了地爐,常年保持著溫熱潮潤的氣候,這是他覺得自己做的最滿意的一件事了。生命還有那麼長的時間,他不知該如何度過,便開始獨自在煉丹室研製毒藥,他說過,你的性子那麼固執,怎麼可能輕易跟他走,所以他要研製一種能控製人思想的毒藥。忘卻所有,隻記得他一人。每日每夜,他不知疲累地鑽研調配,研製此毒的過程中經常親自嚐試,結果使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差,最終提前老了十年。眼睛花了,頭發白了,四肢肌肉開始收縮,他在快速的老去,任憑他如何控製都阻擋不了這老去的速度。最終老天開眼,‘忘’毒終於被研製了出來。”
“義父終於出了穀,他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隱都城。那年,義父恰巧在街頭遇到了我,當時我正被人打,是他將我救了下來。他看我孤苦伶仃是個乞兒,便問我是否願意和他走,我當時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頭,義父再回穀便帶回了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