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是從西麵吹來的,嘯聲若棄婦幽咽,哭得離人的心都涼了,也仿佛哭散了離人的魄魄。這樣的天氣裏有一晚熱乎乎的混沌麵實在比什麼都有用,也比什麼都溫暖。
小孩紅撲撲的臉,紅的衣服,紅的鞋子。他整個人實在像一團燃燒著的火。這樣的小孩十分的可愛,他高興的跳著,唱著,這樣的年齡本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年齡。無名突然想到自己也有過童年,但那實在是一種痛苦的回憶。
無名喃喃道:“童年……”
無名愣了,最近他想得越來越多了。以前,他可以一天到晚不說一句話,想的也隻有一件事情。但他發現他現在不是這樣了。
無名也不知道為什麼。
旁邊座位上的中年夫妻,男的虎背熊腰,臉上一副風塵仆仆的疲倦,為了生活他在奔波,在忙碌。女的居然容光煥發,她本不是很漂亮,但卻有一種中年少婦的成熟魅力。他們望著小孩,在他們的眼中流露的是一種和藹的微笑,一種無比的幸福,這樣的一家人,本就是值得羨慕的,也本就是最幸福的。
“客官,你要吃什麼麵?”老板問道。他的態度很謙恭,做生意的人要學會第一件事情就是謙恭。他實在學的很好,總讓人感覺到舒服。
讓人感到舒服的還有他的微笑,這樣的微笑總會讓離鄉的旅客感到溫暖。
風正寒,夜已黑。
竹棚裏卻顯得很溫暖,顯得很融洽。
“兩碗混沌。”無名道。
老板道:“客官稍候,馬上就到。”
杜七娘的腳都快斷了,走了一天的路,無論對誰都不好受,特別是像杜七娘這樣的女人。
杜七娘狠狠地道:“不走了,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走了。”
無名道:“你若告訴我他在哪裏,本就用不著吃這麼苦。”
杜七娘道:“你真的會讓我走?”
無名道:“是的。”
杜七娘道:“但你知道我現在絕不會告訴你。”
無名沉默了。
他知道對付這樣的問題,沉默是最好的方法。
無名望著前麵的小孩,他實在是很讓人喜歡。
小童圍繞著火灶開心的跳著,唱著。他就像灶裏跳躍的火苗一樣,充滿了熱量和活力。但他的紅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妖異,特別是在這樣的夜晚,這樣昏暗的燈光下。
“哇……”一聲嚎叫,剛才還蹦蹦跳跳的小童竟大聲的哭了起來。
鍋已翻倒在灶上,火勢立刻熄滅,變成了濃煙。
濃煙慢慢地在竹棚中彌漫開來。
無名沒有看,他似乎又陷入了思考,他關心的就隻有一件事。
煙霧四散,籠罩了整個竹棚,然後又向外邊飄出去。外麵有風,風正寒。
中年妻子慌忙拉過自己的孩子,手不停的拍打著孩子的屁股,嘴裏還咕嚕著:“看你還調皮……看你還闖禍……”她仿佛越打越狠,但任何人都看得出那隻是一種裝出來的氣憤。對自己的孩子,母親總是很慈愛的,就算是打,她的心裏也必定比孩子還難受。
母愛本就是人類情感中最高貴、最無私的。
杜七娘望著這樣的情景,不禁呆了。女人對這樣的場景總是比較敏感的。
煙霧團出去,就漸漸被吹散了。
無名突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孩子竟沒有了哭聲。整個竹棚突然靜了下來。
靜。
一種詭異的靜。
母親終於也發現了異樣,轉過自己懷中的孩子。
紅撲撲的小臉現在竟然變成了黑色,紫黑色。
母親的臉色變了。
就連無名的臉色也變了,一個剛才還活潑亂跳的可愛小朋友,現在竟然……
無名的心莫名的震動了,那種感覺是他從來也不曾有過的,即便是當他手中的刀插進別人的胸膛的時候。
比起這個小孩,自己雖然有過痛苦而不辛的童年,但至少自己現在還活著。
活著總是好的,活著也總是有希望的。
無名終於明白那小孩鮮紅而妖異的紅色代表的是一種氣息。
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