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5年4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法國默恩鎮陷入混亂之中。不少市民看見婦女奔向大街,孩子在家門口哭喊,他們便急急忙忙套上護胸甲,拿起火槍或者長矛來為自己仗膽便朝客店趕去了。客店門前聚集著一群人,人越來越多。
在17世紀的法國,城市裏幾乎每天都出現恐慌、爭鬥,如果有一天沒有就會令人驚訝——這些恐慌,就是由領主與領主相,有國王與紅衣主教和西班牙人與國王之間的戰爭。除掉這些戰爭以外,另外還有其他的所有的人開仗。市民們一直就要與盜匪、狼、仆從進行戰鬥,常常要拿起武器去抵抗他們;但是從來沒有抵抗過紅衣主教和西班牙人。因此由它的習慣得出的結果是,在上述的那年那月的第一個星期一,市民們聽見喧鬧聲,而沒有看見西班牙軍旗,於是便朝著朝客店的方向趕去。
他們到了以後,就都明白這場騷動的原因了。
一個年輕人,他沒有穿護甲衣,身上僅穿了一件緊身短上衣,這人的長臉上顴骨突出,這是聰明人的發達象征;頜部的肌肉,很容易就能讓人認出是法國西南加斯科尼人,何況他還戴著一頂有標記性的貝雷帽;這人的模樣很秀氣,身材比同齡人要高,比成年人又要矮。如果沒有那把長劍,別人會把他誤認為是一個農民。當他走路時長劍會拍打著他的腿肚子,在他騎馬時,拍打著坐騎身上的毛。
因為那個年輕人有一匹非常引人注意的坐騎:這是一匹黃色的貝亞恩小馬,尾巴上的毛已經脫落了,腿上還長著瘡。它走路時根本不需要韁繩頭低得比膝蓋還低,但它還是每天要走四公裏的路。不幸的是這匹馬的優點完全不能透露出來,因此在法國幾乎每一個對馬的很精通的時代裏,這匹小馬一出現在默恩鎮,就引起了轟動,由於馬的原因甚至連它的主人也留給人一種不好的印象。
這種轟動使那個擁有高超技術的騎手達爾大尼央的年輕人感到格外難受,因為這匹馬的原因給他帶來了負麵的影響。正是因為它的原因,當老達爾大尼央先生把它送給他時,他很無奈的接受了它。因為他知道像它還是挺有價值的;而老達爾大尼央的那番話則更有價值。
“我的兒子,”那位老達爾大尼央操著貝亞恩土話說,“我的兒子,這匹出生在家裏,快滿十三年的馬,一直與我相伴,因此應該好好照顧它,千萬不能刻意的傷害它,讓它擁有完美的一生。如果它與你一起上戰場,您要對它特別的照顧,”老達爾大尼央先生接著說,“萬一您有接宮廷的話,您的貴族姓氏也有權讓你享受這種榮幸。在宮廷上您必須不惜一切的去維護您的貴族姓氏因為它已經有五百多年了。為了您,也為了您最親近,除了紅衣主教和國王其他人絕不允許冒犯它。一個貴族子弟隻有靠勇敢才能在今天取得成功。誰要是膽怯了,誰就會與幸運之神所帶來的好機會失之交臂。您還年輕,因為你是法國加斯科尼人和我的兒子的人,你必須要勇敢。不僅要抓緊機會而且還要勇於去冒險。我教過您擊劍;您有一雙鐵打的腿和一雙鋼鑄的手臂;您要勇於跟人決鬥,特別是在決鬥的時候,那時便需要勇氣,去跟人決鬥。我的兒子,我要給您的隻有十五個埃居(法國古代的錢幣)、這匹馬和剛才的忠告。您的母親會給您一種神奇的藥膏的秘方,對一切外創傷,都有神奇的療效。盡量去享受這一切吧,您有好結果的。但我還要再補充一句,就要給您樹立一個榜樣,這個榜樣可不是我德·特雷維爾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跟路易十三國王在一起玩耍過,甚至會玩著打起來。在這些打架中,國王並不總是勝利者,他在打架中被打敗反而更加進了他們的友誼。後來,德·特雷維爾在初到巴黎的決鬥中勝過五次,前國王到小國王共決鬥過七次。其中還不算一次次戰爭,從小國王成年一直到今天,都無法勝數了——因此,盡管有他還是如願的當上了火槍隊隊長,也就是說,國王十分看重而使紅衣主教頗畏懼的一群勇士的首領;可是大家都知道紅衣主教這個人什麼都不會害怕的。此外,德·特雷維爾先生每年有掙一萬埃居的收入,因此他是個富有的達官貴人。可是他的開始是和您一樣的。帶著這封信去見他,以他為榜樣,跟他去學去做。”
說到這兒,父親親自把劍給兒子佩上,吻了他的雙頰,並且為他祈福。
他從父親的房間出來在母親那裏,拿到了神奇那張的藥方。從給他兒子的那些忠告看來,它恐怕要經常用上了。與母親的告別比與父親的告別時間長而且更親切,這並不是不愛他的兒子,他可是父親的全部,而是因為他是個男人,他認為感情的流露不是男子漢該做的;而母親呢,她是女人。——她痛哭流涕,讓我們讚美一下小達爾大尼央吧:不管他怎麼努力也沒有堅持住,天性還是占了上風,他哭的已成了淚人,而且還要才發泄了一半的感情。
就在這一天,年輕人帶著父親的禮物動身了:十五個埃居、一匹馬和一封信;至於忠告,那是附贈品。
帶著父親給他的囑托這番臨別贈言,達爾大尼央似乎成了塞萬提斯的小說中主人公的複製品,當我在為你描述一番時,我已經和那個主人公做過對比了。唐·吉訶德的種種行為在他身上完全表現出來了,他把微笑看成侮辱,目光當成挑釁。他在塔布的每天倒是沉默的默恩,每時每刻都處於緊張狀態;到最後他還是忍住了,控製住了自己。並不是人們看見這小黃馬不想笑,而是因為它的主人帶有一雙凶狠的眼睛跟帶有一把長劍,所以人們有力克製自己想哭的欲望,在他來到這個城市以前,他的尊嚴從來沒有受到過傷害。
但是到了默恩,達爾大尼央就不知道自己的尊嚴到哪了,連馬夫都不帶理他的。他從窗戶向裏看見有兩個還在畢恭畢敬的聽一個貴族人說話,達爾大尼央敏感的認為他們談話的主角就是他,於是也仔細地聽。這一次,他們談的確實是與他有關但不是他而是他的馬。那個貴族好像是在列舉它的所有優點,非常恭敬聽他講過的那些人,所以才經常發出哈哈大笑的聲音。連一個不太明顯的微笑就能夠激起達爾大尼央的怒火。
然而這次達爾大尼央卻想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他用十分傲氣的目光從頭到尾,從裏到外看了個仔細,並且還感覺到這個人將會與他有一定的聯係。
然而就在達爾大尼央盯著這個貴族的時候,他正在對那匹貝亞恩小馬發表他自己的見解,使得他的聽眾哈哈大笑,如果可以用飄忽不定來形容他的微笑的話,那此時此刻正呈現在他的臉上。這一次他真的受到了侮辱,他把頭上的貝雷帽拉的幾乎遮住眼睛,模仿那些爵爺們顯出的宮廷派頭,一隻手握著劍把,另一隻手叉在腰上,徑直向前走去。越走怒火越大甚至失去理智,他找到的不是為挑戰而準備的話,而是暴力的人身攻擊。
“喂,先生,”他大聲嚷道,“沒錯,就是您,能讓我分享您的快樂嗎?”
那個貴族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在和他說話。接著,他明白了事情的緣由,然後使用非常不屑的口氣回答達爾大尼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