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那裏下雪了嗎(下)(1 / 3)

該不該當班長

告別六年的小學生活,也意味著告別幾年來大隊委兼中隊長的“政治生涯”。心中百感交集:是如釋重負還是依依不舍?進入中學,想不到頭等大事乃選舉班委會幹部。雖然有昔日好友的奉勸,自己也千萬次地想起以前當班幹部的苦衷,加上我們這個集體彙聚了各校精英——曾當班幹部的同學有三十多個,而我在這隻是無名小卒,但是,一種巨大的力量仍把我推上講台,慷慨陳詞。我的演講不算精彩,大概由於我的真心誠意與激昂話語,或者由於我和我們班同學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默契與投緣,我居然以四十七票的優勢當上了班長!

當那天班主任授予我“班長”這一頭銜時,從此中學班長的歡樂與苦惱,便將伴我跑完人生第二起跑線上六分之一的路程。

張貼宣傳欄、舉辦聯歡會、開展課外活動……作為組織者的我,在精疲力盡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為班爭光的欣慰和對自己組織能力得以肯定的喜悅。

處理同學糾紛、被同學誤會的種種麻煩,往往成為當班長的煩惱。可是,作為一班之長,當同學發生矛盾時,不應該挺身而出、竭力製止嗎?而結果往往是他們兩個和好,我這“和事佬”反而被戴上“多管閑事”的帽子,被人冷眼相待;當學校下傳命令時,不應該積極組織、負責進行嗎?而結果常常是被個別人視為“熱心過度”、“討老師歡心”;當同學犯了小錯誤,有時確實情有可原、身不由己,難道不應該包容嗎?而結果卻是遭來“包庇”、“袒護”的流言蜚語、冷嘲熱諷、旁敲側擊!……唉,煩惱又對誰說?好朋友聽後會怪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自討苦吃。向同學訴說,他們會說你假惺惺的,明明一個威風班長訴什麼苦衷?!我何必又犯一個不該犯的錯誤呢?!向家裏人講,恐怕得到百分之十安慰的同時百分之九十是他們對我“當班長是否影響學習”的擔心……唉,為什麼那麼多兒童文學家寫少年的心理往往隻寫到一些並不壞的“壞”孩子的心理,而沒有別具匠心地寫做班幹部的心理呢?

隻好安慰自己:早些接觸“複雜”事件,今後好適應社會,再說同窗三年後,一切“怨恨”也許不會存在——你想小學肯定也多多少少得罪過人,畢業時大家還不是親如兄弟姐妹?……想著想著,一切煩惱又都拋向九霄雲外,化為烏有了。

有喜有憂,有笑有淚,這就是初任中學班長的第一體會。既然當初在可以任選的岔路口選擇了這條路,雖然它並非暢通無阻,但我不會後悔,隻會大膽地往前走。

第一次當班長的體會,有喜有憂,有笑有淚,充分體會到了這樣的生活之後,其實我們還是會大膽往前走。

同學們好

那天是何平的生日。接連下了幾天的雨,這天卻陽光明媚,這讓何平的心情好得一塌糊塗,甚至她還想:“這麼好的太陽,預示著我一定會考上個好大學的。”

朋友們送來了許多的禮物,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何平感到快樂。原來幸福就是如此簡單。

中午,同學們都吃飯去了,何平央求童嵐嵐去幫她打飯,自己卻像隻幸福的小老鼠,躲在位子上拆那些五顏六色、包裝十分精美的禮物。整個人都像泡在蜜缸裏一樣,美滋滋的。

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抽泣,何平十分驚訝,不相信在這麼好的日子裏竟然會有人哭。她抬起頭,看到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又是唐國平。

這是第三次看到唐國平的眼淚了。

要在平時,麵對這種情況,何平會選擇回避。但是今天她的心情太好了,總覺得幸福快滿出來了,非得與人分享一下才對。一個幸運的人對不幸的人總是充滿愧疚感的,如果不能安慰一下唐國平,何平自己也不能快樂了。

她靜靜地坐著等唐國平哭完。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唐國平終於停了下來。

“你怎麼不去吃飯?”何平想了半天,也隻能冒出這樣一句俗話。

可是這樣一句話卻讓唐國平一愣,他很潦草地點了個頭:“嗯。”

何平瞄見了桌子上的一封信,馬上找個話題:“誰給你寫信了?”高三學生的信比較少,所以這個問題能引出一段話來。

這下歪打正著,顯然觸動了唐國平情感的開關,他明顯地抖了一下——這是剛才哭泣的餘韻。何平連忙說:“是同學寫來的吧?”

這下何平是多慮了,唐國平十分鎮定地談起這封信,那種口吻讓何平覺得是在談一件很遙遠的事。但何平知道,若不是剛才那麼歇斯底裏的哭泣,唐國平不可能這麼平靜,這是悲痛的另外一麵。

“今天是你生日?”唐國平問。何平疑惑地點了點頭,她並不明白唐國平這句話的用意。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唐國平說出一句讓何平吃驚得半死的話。何平馬上說:“生日快樂。”並很匆忙地想找什麼東西來送給唐國平,但是又打住了——也許唐國平並不喜歡這樣。

“可是生日並不快樂。”唐國平有一點苦笑,有一點自嘲。他從信中抽取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很稚嫩的臉,有一雙大而黑的眼睛,卻穿著一件很成熟的仿皮上衣和短裙,抹著血紅的嘴唇。這是一張典型的打工妹的倩照——清純與豔俗的結合,有一種詭異的美,像蛇身上的花紋,令人懼怕。

“這是我妹妹,她比我小兩歲……”唐國平的眼神又開始凝視著某個遙遠的地方。也許這一次何平能明白他的凝視了。

他妹妹還在讀初二的時候就輟學了,過早地承擔起家庭的責任。

“我已經用了妹妹5000塊錢。”唐國平說。何平一驚——賬被記得如此清楚,給錢的人也許心甘情願,但是受益的人未必心裏好過。

妹妹打工去了,她自己倒沒有很大的傷感,興奮和期待讓她來不及了解自己失去了一個求學的機會——這也許會改變她的一生。但是做哥哥的卻深感自己背負著雙重的信念在讀書。相比之下,何平覺得自己的痛苦和哀傷真的很膚淺。

“她才15歲,卻和我一樣高,真的,才15歲……”唐國平喃喃地說,那種憐惜和痛心表露無遺,仿佛妹妹的個子高也成了一種過錯。何平沉默不語,她知道這個時候她隻要傾聽就夠了。

“我今天接到這封信,看到這張照片,其實信裏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是……”這句話並不能成為一句完整的話,但意思卻很明了。

唐國平頓了頓,將一切講了出來,心裏也好像明鏡一般的清晰了,他很感激何平成了他的聽眾。

何平聽得很認真,這樣的事從一個熟知的人口裏講了出來,絕對是有震撼力的。從此以後,何平會更加地敬重唐國平,甚至包括那曾經被她討厭過的眼淚。

一時間兩人竟無話可說,教室裏隻有一個故事在回蕩著。

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個男生拿著一個飯缽子衝了進來,高三學生吃飯的速度特別快,尤其是男生。

他一抬頭,看到何平和唐國平坐在一起,馬上尷尬地說了聲:“對不起。”然後自作聰明地離開了教室。

唐國平和何平都是莫名其妙地一愣,隨即想起他們兩個這樣談話未免會引起人家的誤會,但是這個念頭閃電般地過去了,因為兩個都相信清者自清、不辯自明。

自從那次談話後,兩個人都感覺彼此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但是高三的生活既是緊張的,又是產生流言的溫床:無聊的人們渴望從流言中得到放鬆,把別人的事當作課餘的談資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唐國平和何平兩個人罪孽難逃。所有的人都用一種鄙夷的口氣說:“想不到呀,想不到!”仿佛他們都是審判官,一開口就能把別人置於死地。

唐國平很冷靜,他一貫都是這樣“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的態度。也許是經曆得太多,這些流言蜚語已經不能夠對他造成傷害。手上的繭隻會越磨越厚的,情感的防線也是這樣,唐國平的理智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摧垮的。

何平卻不同,從小她就是父母的“乖乖女”,老師的好學生,同學們的好夥伴,天下的人對她都是展開一張笑臉,她是一路輕歌曼語鳥語花香地走過來的。也許偶爾也會有一點點小小的傷心和委屈,但是隔遠了看,那些也都成為一種意外的收獲,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點綴。這件事讓何平深深地困惑和憂慮著:世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