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九歌》中頻繁出現的人神苦戀的意象、幽微的內心思緒是其政治心聲的流露。屈原在楚國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內政要“舉賢授能”,外事要“聯齊抗秦”,本想富國強兵,使楚國最終能一統天下,可殘酷的現實擊碎了他的夢想,保守派勢力的陷害、排擠,君王的猜忌、疏離,使他有誌難伸,滿腔悲憤,他的《離騷》《九章》等作品反複申訴了他內心“思君念國,憂心罔極”的鬱悶悲憤和九死不悔的決心。
《九歌》是屈原在民間祭歌基礎上的再創作,頌揚了眾多的神靈,作品中人神相思、相戀的意象頻出,人神死生契闊,會合無緣的悲痛強烈,悲劇色彩強烈。《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別離。”《湘君》:“橫流涕兮潺湲,隱思君兮悱惻。”《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山鬼》:“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這些意象就是在單純的講述一個個愛情的故事嗎!結合上一節的分析,我們知道,詩歌的意蘊絕不會如此單一。品味《九歌》,它不像《離騷》等詩那樣“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餘心之可懲!”直接呐喊出作者的心聲,而是在抒發詩人情感上更顯含蓄和幽微。它外在的表象是在頌神、娛神,是楚國“信巫鬼,重淫祀”(《漢書·地理誌》)社會風俗的體現,可它內在的精神卻是象征了屈原忠君、忠國的拳拳之心的。“《九歌》中的神靈,是屈原借以寄托自己感情的藝術形象。從他們身上我們可以窺見詩人的誌趣理想和追求”【2】。
縱觀《九歌》作品中愛情悲劇的男女主人公,在候人不遇,遭受失望和挫折時,內心充滿了愁苦和憂鬱,“思夫君兮太兮,極勞心兮忡忡”(《雲中君》)、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山鬼》),可他們並沒有因此放棄和一蹶不振,而是鼓起勇氣和信心,期待下一次的相遇和相見,“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湘夫人》)、“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大司命》),這種不放棄、不妥協的精神不正是屈原飽受排擠、打擊後仍堅持政治理想、不放棄改革追求的寫照嗎?可以說這正是他“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涉江》)執著堅持精神的感性顯現。所以《九歌》“它所抽繹出來的堅貞高潔、纏綿哀怨之思,正是屈原長期放逐時的現實心情的自然流露”【3】。這些人神相思、相戀的意象一方麵表現了人神交接的艱難,另一方麵又顯示了詩人於困頓無望中的執著追求,而這種追求恰恰是屈原不忘故國、故土的“依慕君父、怨悱合離之意”(王夫之《楚辭通釋》)。清屈複《楚辭新注》雲:“三閭《九歌》即楚俗祀神之樂,發我性情,篇篇祀神,而眷戀君國之意存焉。”正是說出了此意。
總之,《九歌》是屈原在流放江南的困頓、逆境中,內心情誌的再次流露,在神話的背景中,抒發了他“上陳事神之敬,下見已之冤結”(王逸《楚辭章句》)的情感,作品的意蘊深刻,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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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曲宗瑜.是“巫歌”,還是屈原之歌【A】.楚辭研究與爭鳴【C】.
【3】馬茂元.楚辭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48.
(作者簡介:姚誌國,白城師範學院講師,文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