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一心以為她是個“小時工”,隻需要把一日兩餐按時做好,其他時間都是可以自由活動的個人時間。
所以她做完飯也沒有待在廚房裏等“客戶”的反饋信息,而是直接就帶著阿豆回了他們暫住的小院子。春暉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坐了將近兩小時,又沒有事情做,無聊得很,是以當看見春申回來,他立即便興奮地像是脫韁的野狗一樣衝了上來,抓著春申的手就開始嘰嘰喳喳地吐槽:
“剛剛有兩撥人一前一後地過來,也不知道是幹嘛的,在門口晃悠了好一會兒,不說話也沒進來,鬼鬼祟祟的。我本來想出去問問的,但是阿姐不是耳提麵命地叫我要少說話嘛,我這才沒問的。”
“除了他們以外,沒別人嗎?也沒有人來送餔食?”春申皺著眉頭,覺得有些奇怪。
她到此時還沒有意識到,在這家主人眼裏,她的定位其實更像是個二十四小時服務的“住家保姆”,隨時可能會被召見。她也並不知道,他們從小廚房離開之後,還不到一刻鍾,就馬上有人急哄哄地又去請她。
被派去的那人一開始滿臉喜氣,顯然是有好消息的。
但等她看見空蕩蕩的廚房,就當場傻眼了——怎麼會有人這麼大膽,第一天上班就“早退”不說,連叫人捎句話都不曾。這個中年女人想了一會兒,便理所應當地決定先回去複命,然後再去春申家院子找人。她也是擔心太久請不回去這位女郎,她要跟著吃瓜落,所以肯定要先回稟一番,說清楚不是她磨蹭,而是客人不配合。
春申這時候還不知道,在她見到這個家的太夫人和夫人之前,就先被人狠狠地告上了一狀。而且,餔食沒有準時送來這件事,已然令她有了種事情不在計劃之內的不安。
沒等她想太久,令她不安的源頭便自己上門了。
這次來的不是靳媼,而是一個中年婦人。跟靳媼的端莊大氣相比,她麵相便透出一股子刻薄,且笑容也像是掛在臉上的一張麵具,帶著一股子疏離,夾帶著一絲不清道不明的嫌棄。
這婦人若是以禮相待,春申自然也會用該有的禮節回敬她,但是看這人的姿態,便也知來者不善。
所以春申坐在廳堂裏,動都沒動一下,隻叫阿豆出去接待這人。阿豆點點頭,顯然不用春申說什麼,便知道主人的用意了。隻見阿豆也學著這婦人的樣子,頭抬得高高的,走路地時候腳步邁得極高,像一隻驕傲的小公雞一樣走出去:“我家女郎聽見有動靜,便讓奴婢出來看看,怎知竟真的有客上門。不知來者何人?所謂何事?”
明明兩邊幾人已經隔著門框互相看見了,春申這邊還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婦人原本就氣量狹小,極愛計較,又因先前為著這個女郎被主子教訓了幾句,更覺不忿,不禁在心中狠狠地給這幾人記了一筆。她皮笑肉不笑地瞟了屋裏兩人一眼,慢條斯理地說:“夫人召見女郎,奴婢便奉命來請,女郎隨奴婢來吧。”
夫人?春申又忍不住開始摳指甲了——這一大家子裏頭夠得上稱“夫人”的,應該也隻有孔申他母親了。她跟這位夫人之間,除了當初撅了她的下人,又當眾下了孔氏的臉麵以外,也沒有別的恩怨了。
可是這已經是很大的一樁恩怨了喂!
春申本以為,以後是在太夫人手底下討生活,可以跟不用跟這位夫人有什麼交集,可沒想到這頭一天就被人找上門來了。她著實有些焦慮,但除了眼睛突然轉得快了點以外,也沒有露出什麼行跡來。
春申想了想,站起身勾了勾嘴角,幾步走到堂屋門口,對著那刻薄婦人道:“不知夫人是單請了我一個,還是要見我們姊弟二人?”明明在這婦人口中,這是高位者對下位者冰冷的召見,讓春申這麼一問,又變成了客氣的邀請,玩了好一出文字遊戲,將對麵人心裏的火氣又拱起了幾分。
那婦人聞言,將臉上的表麵笑容一收,配著她細長的雙眼和尖銳的劍鋒鼻,麵容也顯得愈發刻薄了。
她將雙手收於腹部,垂著眼答道:“夫人隻召見了女郎一人,還請女郎莫要耽擱,速速隨奴婢前去。”這話一出,這婦人在春申眼裏的形象,便馬上同前些日子登門的那兩個孔氏家奴重合了起來。
果真是一樣的自恃身份、趾高氣昂呢。
春申抿了抿嘴,說她天生反骨也好,吃軟不吃硬也罷,她最是受不了被人用這等態度對待。若是好言好語地來請,她自然投桃報李,必不會讓人難做;可偏偏此人仗著是孔府奴仆便不可一世,耀武揚威,春申便忍不住想把她的臉麵揪下來放在地上踩個兩回。
隻見她裝模作樣地抬起袖子聞了聞,做作地驚呼一聲:“哎呀,剛從庖廚出來,我這一身的油煙味,怎麼能直接去見夫人呢。勞你稍候,我去梳洗一番,換套能見人的衣裳就來。阿豆,快來,服侍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