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苦悶的現實主義(2 / 3)

吳奚如的叔父吳德春、堂弟吳炳生都為洪湖蘇維埃運動獻出了生命。他以蘇區土改為材料寫成了《活搖活動》(《動蕩》),胡風閱後,大加讚賞,並發表在自己主編的1935年4月出版的《木屑文叢》第一輯裏(署名“鄔契爾”),這篇小說也成了吳奚如的代表作。

故事發生在鄂中某縣的葛伊村。主人公德春叔老實、善良,靠在雙口湖裏打魚為生。蘇維埃運動開始,他的獨生子彬森參加了兒童團,在抵抗國民黨反攻的時候,不幸犧牲。有一次,德春叔用自己的魚劃子把區遊擊隊指揮湯耀廷送過白軍的防線,正趕上了鄉的蘇維埃政府成立大會,於是,由湯耀廷提議,這位50多歲的老鄉民戲劇性地當選為鄉主席。對於鄉政府的工作德春叔是頗為盡心的,無奈為人懦弱,缺乏強有力的行政手段,連每次出入集鎮或會場,都會引起一片調笑,分配蘇維埃的革命成果之時,更無法彈壓那些七嘴八舌的爭利者們。不久,發生了“清算灰色分子”運動,瑪加村的富農坦丁成了群眾清算的對象。但能言善辯的坦丁找上門來,一番“勞動致富”的理論便將德春叔軟弱無力的“平均主義”駁得無言以對,最後保全了自己。但坦丁的幸免卻給德春叔帶來了很大的麻煩,素來凶悍的鄉民獨眼龍到處散布他收受賄賂的謠言,於是群情激憤,要求改換主席之職。最後,鄉民大會召開,雖然獨眼龍的謠言被德春叔的凜然正氣擊退了,但坦丁卻再也不能逃脫被清算的命運,而且德春叔自己也被免職,最後當選的是強烈要求瓜分坦丁財產的無業鄉民武年。

吳奚如說過,這篇小說“是為了紀念我叔父吳德春和堂弟吳炳生為洪湖蘇維埃運動而英勇犧牲的事跡,我是用眼淚摻合墨水寫出來的。”這種真誠的體驗和濃烈的情感終於使我們的小說家從根本上突破了某些革命小說的機械模式,將蘇維埃運動這一曆史性的事件引入到更廣闊更深厚的民族文化的空間之中,展示了它在方方麵麵的形態,尤其是在民族心理深處引起的複雜的反應,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我們才明白了胡風對吳奚如小說中曾經有過的那種“健康的熱情”作了多麼富有意義的肯定!因為,沒有這種真情,我們將很難從左聯時代的這種慣見的革命題材中品讀出那一份深刻的孤獨的隱痛來:“在這議論紛紛的火頭上,那個中心人物的德春叔,一天天感到孤獨了!他有說不出、想不清的煩悶啊!他那長長的黑晶晶的可愛的胡子,近來逐漸枯黃而且垂低了。人像老了十歲,成天容易跟他底妻子吵鬧。”在德春叔的孤獨之中,我們洞見了作家吳奚如透過現代革命的風雲,揭示民族精神創傷的強烈願望。但更有力的靈魂拷問還在於吵嚷著瓜分“革命果實”的場景:

“按照……今天……到場的人……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