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經過在南昌、處州、溫州、上海等地輾轉往返以後,曹白參加了共產黨領導的江南遊擊隊,他的生活展開了新的一頁:為遊擊隊采購醫療用品,擔任部隊的政治課教員,出版報刊雜誌和宣傳品。江南的鄉村是清秀迷人的,到處是密密叢叢的樹林,到處是蜿蜒的小溪,不過戰爭的硝煙卻給它罩了一層厚厚的陰雲,讓我們的文學家不得不獨自品味著與世隔絕的寂寞——他多麼想念那些正奔波在大後方的朋友,多麼想念那精神的家園《七月》呀!於是,他不斷地寫信,給胡風,給其他各地的朋友們,每期寄來的《七月》他都急切地拆閱著,各種稿件也源源地寄往武漢,以後又寄往重慶。對《七月》的情感甚至讓他定情於這份刊物,很少向其他地方投稿!和難民所裏的“報告”一樣,曹白繼續記錄著遊擊隊的普通的人物和平凡的事件,遊擊隊裏的日常生活,遊擊隊員與當地老百姓的關係,其他的“人民自衛救國隊”之間的微妙關係,有戰鬥生活的興奮,但有時也夾雜著一點隱隱的個人憂鬱。這裏的英雄人物也和先前的一樣純樸,富曼河的那位“老王”甚至比楊可中更加平實(《紀念王嘉音君》),“民抗”司令林俊也是“渾身充滿了土氣”,他“蒼白的,貧血的,眼的四周繞著一道黑圈”,“他奮激,唾沫的點子從他的嘴中飛舞起來,停在別人的衣襟上”(《林俊印象記》)。這種來自抗戰第一線的報告無疑比那些坐而論道的“抗戰八股”要親切動人得多。胡風寫道,曹白的作品是《七月》上最受歡迎的作品之一。“誠然,像有人所責難的,他沒有寫出偉大的典型,他自己也說‘這裏麵也沒有華美的思想’,但在他的筆下出現的那些人物,受難的人物,戰鬥的人物,或者在受難裏麵戰鬥、在戰鬥裏麵受難的人物,卻都那麼生動,那麼親切,一一被作者本人的情緒活了起來,好像呼吸在我們的眼前一樣。偉大的典型當然是好的,但在沒有得到之前,未必就應該剪掉一切的生命底枝葉。”!1938年8月,胡風為俞鴻模編選《七月文叢》,便收入了曹白的作品集《呼吸》,1941年這套文叢在“孤島”上海出版,1942年胡風在桂林再編“七月文叢”,又一次將曹白新舊作品彙成《呼吸》集推出,並親自撰寫了《(呼吸)新序》。此時的胡風已與曹白完全中斷了聯係。他在《新序》中流露出了對這位七月作家的無限關切之情:“接著就爆發了所謂太平洋戰爭,不但得不到了他底信息,連一向為他傳信轉稿的,淪陷在上海的那善良的馬悌君,現在也都不知道吉凶或去向了。”
曹白在哪裏呢?是如火如荼的抗日戰爭將他的生命與江南遊擊隊、與新四軍更加緊密地聯係在了一起。1939年,他所在的遊擊區遭受到了日偽武裝的殘酷掃蕩,他衝過了好幾道封鎖線才脫險到了上海。按照先前的意願,他打算以自己的從軍經曆在上海寫就一部戰鬥的史詩,但麵對著這濃厚的戰爭氣氛和複雜的社會變遷,這位書生還是最終放下了筆,同時也不願接受妻子馬悌君留他暫時休養的好意,再一次去了戰爭的最前沿。這一回,書生真正是以槍為筆了。
曹白沒有繼續他的文學創作,這多少有點讓人感到遺憾,但無論如何,他作為七月派的第一批作家卻已經以自己的別具一格的抗戰文學而被載入了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