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立國後金(1 / 3)

政治策略

努爾哈赤從為父、祖報仇日起兵到建立後金政權,總共用了三十三年,這三十三年努爾哈赤大小爭戰無數,但總算是走過來了。不但如此,努爾哈赤還在要處理好女真族內部的各種關係,更為重要的是要處理好對待明朝的關係。可以說建州與明朝是臣屬關係,努爾哈赤對明朝稱臣朝項,用來表示忠順明朝,但同時又暗中發展勢力,準備與明朝抗衡。

一五八三年(萬曆十一年),努爾哈赤父祖被明軍誤殺,他在表麵上遷怒於尼堪外蘭:“害我祖、父者,尼堪外蘭所構也”;內心裏雖埋藏著仇恨明朝的怒火,卻接受明廷封指揮使職,而對明朝佯示忠誠。

一五八九年(萬曆十七年),努爾哈赤雖統一建州本部,但他仍表示“忠於大明,心若金石”。並斬劄河部頭人克五十以獻。據《東夷考略》載:

有住牧木劄河部夷克五十等,掠柴河堡,射追騎,殺指揮劉斧,走建州。宣諭奴酋。即斬克五十以獻,乞升賞。

努爾哈赤斬獻克五十,以表示忠於明廷。明廷以努爾哈赤進歸漢人,斬獻叛夷,父祖殉忠,晉升他為都督僉事。關於明廷與建州的微妙關係,《明神宗實錄》有如下記載:

惟建州奴酋者勢最強,能製東夷。其在建州,則今日之王台也。既屢送回被擄漢人,且及牛畜,又斬犯順夷酋克五十獻其級,而慕都督之號益切,則內向城矣!及查其祖、父,又以征逆酋阿台為我兵向導,並死於兵火。是奴兒哈赤者,蓋世有其勞,又非小夷特起而名不正者也。查得《大明會典》內一款,建州、毛憐三大衛夷人,如有送回搶擄男婦者,止許給賞,不願賞,量升千百戶、指揮,存留都督名邑,以待能殺犯順夷首,及執縛為惡夷人與報事、引路、殺賊有功者。此盟府立典,用以信外夷而安封疆者也。若錄奴酋父、祖死事之功,即當與之都督亦不為過,而獻斬逆酋之級,則又與明例合矣。秦入,上從其請,準與都督僉事。此奴賊受我殊總之始也。

上麵薊遼督撫按的奏文,至少說明兩方麵問題:

在明朝方麵來說,薊遼督撫張國彥、顧養謙曾言,對努爾哈赤要“因其勢,用其強,加以賞齎,假以名號,以夷製夷,則我不勞而封疆可無虞也”。後來曆史發展證明,這隻是一廂情願。

在建州方麵來說,努爾哈赤汲取王台、尼堪外蘭與王杲、王兀堂的教訓前者依恃明朝來統一女真,終成泡影;後者對抗明朝去統一女真,兵敗身殞。努爾哈赤則走著一條同上述兩種極端相折衷的道路。他從這種政策中得好處:既借明廷封賞,提高自己在女真諸部中的聲威;又借明廷信任,幾乎未受明軍幹擾而統一女真各部。努爾哈赤受明廷封為都督僉事表明,他對明朝采取的兩麵政策初奏成效。努爾哈赤為感激明廷的封賜,揚鞭策馬,察視形勝,首入京師,進貢謝恩。

都督僉事努爾哈赤於一五九○年(萬曆十八年)四月,率領一百零八人,裝載著人參、貂皮、東珠、蜂蜜等貢市方物,經撫順,進山海關,到北京朝貢。

明廷的常例宴賞,如指揮使受賞采緞一表裏,絹四匹,折紗絹一匹,素絲衣一套,靴襪各一雙等;賞賜之外,又舉行宴會。宴會後,開市貿易三天。努爾哈赤到北京朝貢,同時進行貿易,獲取財貨,開闊眼界,增長見識,了解明廷虛實,學習中原文化,而且也是他臣屬明朝的標誌。

努爾哈赤一五九二年(萬曆二十年)八月,奏文求封龍虎將軍。龍虎將軍被女真視為崇勳,因為在努爾哈赤之前,隻有哈達部長王台所膺。建州衛都督奴兒哈赤等奏文四道,乞升賞職銜、冠服、敕書,及奏高麗殺死所管部落五十餘名,命所司知之,並賜宴如例。

上麵雖載努爾哈赤求封龍虎將軍,但因李成梁剛遭劾奏辭職,遲遲未予實授。直至一五九五年(萬曆二十三年),努爾哈赤才得償夙願。

孟森。《清太祖由明封龍虎將軍考》一文,也力主萬曆二十三年封努爾哈赤為龍虎將軍說:

“而至龍虎將軍之封,則《清實錄》固未書,《明實錄》亦不見,惟明代諸家記載,皆言萬曆二十三年,加奴兒哈赤龍虎將軍秩,視王台時。馬普允《皇明通紀輯要》且著其時為二十三年八月,茅瑞征《建州夷考》,沈國元《皇明從信》則皆渾言二十三年,王在晉《三朝遼事實錄》亦敘為二十年之後三年”。

他在建立後金之前的二十餘年間,平均每三年到北京進貢一次。他一麵向明廷朝貢稱臣,表示忠順;一麵又興兵統一女真各部,稱王稱汗。特別是他多次到京師,“往來窺探,夷險熟知”,親見明朝政局虛實,熟悉明代典章製度,了解中原經濟文化,察訪遼東明軍戍守,為實現其對明廷的兩麵政策而往來奔走。

努爾哈赤對明廷的兩麵政策,蒙住了明朝昏主庸臣的眼睛,不僅使明軍三十餘年未對建州軍進行過一次“圍剿”,而且連薊遼督撫到一六一五年(萬曆四十三年),還奏稱他“惟命是從”!努爾哈赤對明朝采取兩麵政策的成功,為他在赫圖阿拉稱汗做了重要準備。

稱汗大典

萬曆四十三年,努爾哈赤創建八旗製度。到了萬曆四十四年,努爾哈赤已經吞並了哈達,輝發烏拉,葉赫這時也遭到重創領土更加廣闊,部發眾多,兵強馬壯,可以說形勢對努哈赤來說非常好。在這種形勢下,八旗貝勒,大臣給努爾哈赤奉上新的尊號,《滿文老檔》雙此事有說細記載:

丙辰年,聰睿恭敬汗五十八歲。正月初一日,申時,國中諸貝勒、大臣及眾人會議曰:我國從無立汗,其苦殊深,天乃生汗以安國人矣。汗既天生,以恩撫貧困之國人,豢養賢達者,應上尊號。議定後,八旗諸貝勒、大臣率眾列成四百四隅,立於八處。八固山八大臣持書,自八旗出,跪於前,八固山諸貝勒、大臣率眾跪於後。阿敦蝦立於汗之右側,額爾德尼巴克什立於汗之左側,各自前迎受八固山大臣跪奉之書,放置於汗前禦案。額爾德尼巴克什立於汗之左前方,宣書詠誦:“承奉天命養育列國英明汗”。宣畢,諸貝勒、大臣起,繼之,各處之人皆起。於是,汗離座,出衙門,向天三叩首,叩畢,還座。八固山諸貝勒、大臣各依年歲,向汗三叩首。

這次稱汗大典,定下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汗稱,努爾哈赤被尊為“承奉天命養育列國英明汗”,簡稱“大英明汗”或“英明汗”。這個汗號,與在此之前的“聰睿恭敬汗”的汗號,有著明顯的區別。區別之一是,“聰睿恭敬汗”指的是汗乃聰睿之汗,恭敬之汗,在當時國家林立稱汗之人甚多的形勢下,擁有這樣嘉號之汗固然高於沒有這種嘉號的其他汗王,但畢竟是眾多的汗王之一,排起座位來,這些汗都在一排,隻是有此嘉號之汗比無此美稱之汗略前一點,坐在這群汗的第一張椅子上,其餘汗王坐在第二第三第四張椅子上,但總是坐在一排。而“承奉天命”之汗就不一樣了,他這位汗,是“承奉天命”而來的,奉天之命而生,承天之命而為汗,當然比其他未奉天命的汗更加高貴,不是一列,而是鶴立雞群,另坐一排。

區別之二是,聰睿恭敬汗也罷,英勇汗也罷,多智汗也罷,這些稱號之汗,隻是一國之汗,一部之汗,隻在本國本部中是君主,而努爾哈赤這位汗卻遠非如此,卻廣闊得多,他是管轄列國之汗,其他女真國家或部落之汗都將隸於他這位養育列國之大英明汗之下,都將在他這位英明汗的養育之下。

區別之三,也就是最大的區別和尊號最重要的意義,是其與明國之間的關係不同了。從這個尊號確定之日起,它就標誌著努爾哈赤與明朝皇帝的關係,努爾哈赤轄區與明朝的關係,發生了深刻的本質變化。這個尊號有十一個字,“承奉天命養育列國英明汗”。這十一個字包括了三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是“汗”。這個尊號裏的“汗”,與過去“聰睿恭敬汗”、“建州國王”之汗、王有很大的差異,因為那些桂冠都是在本轄區裏的僭稱,隻在本區使用,對外特別是對明朝,是不能用,不敢用的。過去,努爾哈赤進京朝貢或是與明朝交涉時,都是用建州衛都督頭銜,那時的汗王是假的。這次不一樣了,天命元年正月初一定的尊號中之汗,不隻在本地區用,而且在與明朝的交往中也用,它表明雙方都是一樣的地位,你明朝皇帝是帝,我後金國汗也是帝,彼此彼此。